六国分裂之势,至今已延续二百七十一年,其间王国征伐,割疆拓域,战火不休,自立王侯者不胜数也,唯六国之势恒未有易。后有编撰史书者,归六国为一代际,名之曰:乱戈。
自樊阳城外,得夫子指点,李烨由此步入蜀地,于雍棋山下寻得沧澜居士,经居士举荐,入濠州玕王麾下,成其手下得力干将。次年,濠州被围,李烨率兵营救,斩敌将首级,破濠州之困,益得玕王赏识。然则玕王好色,穷奢极欲,常敛百姓之钱财,甚而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为人所不耻也。
乱戈二百六十三年卯月十二夜,在沧澜居士相助之下,李烨于濠州兵营发动兵变,斩玕王于旗下,收濠州内外,取伐胜之疆,博信于众,拥立为夏王。后史记之,卯夏之变。
李烨借兵变之势,一鼓作气,连取益、襄、江都三座府城,立下根基。沧澜居士素有天师之名,观星象以定成败,游仙门而得助力。堪堪月余,便邀得归元、道宗、德宗三大仙门相助,势如破竹,横扫六国。
乱戈历二百七十一年岁末,李烨率兵攻入咸池,六国覆灭。李烨顺沧澜居士之意,取永世太平,天下长安之意,改咸池名为永安,定都于此,开创一统之王朝,国号大夏。越明年,岁始登基称帝,改年号初寅,史称人皇。六国乱戈,二百余年,由此落幕。
平定六国后,李烨遵照夫子之言,将天下划分为中、澜、雍、禹、青、冀、通、颖、澧九州,设御史辖之。天下自此而成九州,永世不易。
初寅元年巳月,人皇李烨再下诏令,书同文,车同轨,量同一,并于九州内,下设郡县,分级而治。由是而定治国理政之方略,后世效法,虽有更变,不出其右。
澜州与冀州交界之地,有一山峦,名曰曲阜,多竹木,树恒青,故为居士所喜,常游憩至此。屡有传言,竹海密林深处,偶尔能见着一座辉煌庄闱,门上牌匾书着“稷下”二字,后世称之为“稷下学宫”。
此地如有天降福泽,翠竹常青,不见凋敝。风缓云舒,竹影轻摇,青叶在风中曼舞,覆满林间小路。
年少不识来时路,老马尚且知归途。林间小路虽已被竹叶覆盖,马儿仍然能够找到藏在竹叶的青石路,未有一步踏错,牵马之人也未有一步踏错。
马背上驮着个木匣子,样式古朴,做工简陋,除了边角的“念笙”二字,再无其他纹饰,想来念笙便是这牵马之人的姓名,木匣想必也是经他之手完成的。
竹叶随风飘零,还未落上木匣,便被一道无形锋芒划过,转瞬化作粉末。仅是锋芒,便已如此凌厉,若是置于眼前,又当是何等劈金断石之威,这木匣中藏着的,必然是神兵利器。
牵马人双手合袖,悠哉悠哉地行走在林间,恍然失去了踪迹。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朗朗读书声从稷下学宫中传来,听这些声音,颇为稚嫩,应当是些总角少年,读些诗文,尚且不谙世事,听着先生教,便跟着先生学罢!
教书的先生倒着实年轻,看这样子,刚刚束发不过三两年罢,发冠未结,想来必定不过双十。如此年纪便能当上教书的先生,其学识必然广博。不过那白衣翩然,折扇开合之间,仍残留着些许书生意气。
书卷扣在案上。
此书乃是夫子所著,夫子年少时,游历六国,于各国采诗官手中,抄录民间诗乐,删其俗风,取其雅颂,纂为经典,奉之“三百篇”,又名“诗三百”。
风声飒飒,摇曳竹影,男子手中折扇轻摇,一起一落间,倒与着风舞竹林颇为映衬,而男子面容间的笑意,也与这微风极为相似,过处无痕。喜不留于眼,怒不表于色,儒而雅之,谦而逊之,为君子也。
男子名唤景浩,乃夫子座下二弟子,仅在重昀之下,性随和,好执扇,如今夫子闭关,便代替其在稷下学宫内,教授这些后入门的师弟师妹们。诲人不倦,亦是他心之所向。
学堂外跑来个少女,年龄与学堂内的少年相仿,步履匆匆,像是有急事。还未入学堂,少女便高声嚷嚷着:“五师兄回来啦!五师兄回来啦!”
朗朗书声短时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