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船老板派一名水手从甲板上呼叫阿荣,问他是否愿意与大伙聚在一起用饭。阿荣从舱房探出半个脑袋,对水手应道,这里还留有上海带来的许多糕点,就不劳费心了。
他转念寻思到,在商船上还呆有先前为姆妈备下的两位厨师,打定主意晚上再令他们,做些可口的送过来。那时,即便是全身麻醉的陆青霜,也该就完全清醒。
阿荣下半夜以来,就没有合过眼。他伏在阿英的双膝间,正要眯盹一会,突然留意到了她的衣服上,多处沾有枯干血痕,便又不敢睡了。
他在心中琢磨,若是路过江阴接了姆妈上船,阿英这一身村妇装扮,在加上尽是血迹斑斑的样子,还不把姆妈惊吓了一大跳。
再看那陆青霜,更是满身带血。
想她若是真要回去寻找姚展吉,路途上遇见日本鬼子盘查,必然就会引起怀疑,怕是还没等到了大茅山,就要先被抓去审问。
他向阿英说出了自己的担心,决定马上再去无锡城里一趟,给她们两人各买一套旗袍换上。
阿英认为阿荣所言在理,但说道这旗袍不切乡下人穿戴,还是以通常的女子斜襟,在配上一条长裤为好。
阿荣应允。
他正要离开时,却又被阿英叫住问道:“阿荣真要我这次,一定跟你回了上海么?”
她向陆青霜那里扫了一眼,忧心道:“陆教导员身上有伤,虽是被你取出了腹部的子弹,但要由她一人去往大茅山,我实在是放心不下呢。”
阿荣懂得阿英的顾虑,皱眉道:“她既然已经批准你可以离队跟我走,非要独自去找什么姚部长不可,你就是跟了去又有何用,说不定是给她多添累赘。再者,据我得到的消息,日军昨天傍晚,就已经布好了包围圈,你们此去,无异于自投罗网。”
阿英寻思着道:“所以我很想劝阻陆教导员,不要再去往那大茅山,希望她能找上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好好养伤。”
阿荣立刻心念一动,脸上现出欣喜之色,道:“阿英最好能说通了她,跟着我们一起去徃上海。我自会安排一个条件又好,又能绝对保证安全的地方,供她安静休养。”
阿英没有言语。
她嘴上不说,心里却是明白,这阿荣即便是得知了陆青霜有了姚部长做未婚夫,像是并不甘于就此罢手,依旧对陆青霜一腔痴情……
一个多时辰之后,阿荣就对无锡城里有了往返,匆匆地回来了。
他除了带回两身女装衣服,还周到地备齐了发绺、梳子、雪花膏,以及香粉和燕脂之类,可见用心极致。
进到舱房,见到陆青霜已经醒来,半身坐起,正在默默垂泪。
阿英呆在一边不知所措。
阿荣对阿英奇怪道:“她怎么哭了,是因为伤口还疼的厉害么?”
阿英摇头道:“我也不知这是为何,问了几遍都不开口。大概……大概是在挂念姚部长的安危吧。”
阿英这么一说,陆青霜更加泪流不知,低声抽泣起来。
阿荣赶忙提醒着劝道:“青霜,你千万别要大声哭得厉害,若是被了船上的人听去,可就不好了。”
陆青霜立时忍住了抽泣,瞪起眼睛对阿荣迁怒:“你……你不要喊我的名字!”
阿荣不知道哪里又得罪了陆青霜,只盼她能不哭为好,窘道:“是,是,我以后只叫你陆教导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