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宁躺在竹床上久久不能入睡,翻来覆去,竹床跟着吱呀作响,在这清凉山中,连虫鸣蛙叫都听不见,隔壁老鬼呼噜高起,成了这晚间唯一的韵律。
白天诸事缠身,许多事不容他多想,晚间闲暇,过往种种便似这林间毒虫,一点一点的噬咬,穿破他的脑海,噬咬他身上的每一寸肌肤。
他回想起自己上山的第一个夜晚,想起和杨一清的争斗,想起苏书的善良和笑容,他的嘴角扬起,眼角早已是泪若决堤。回忆就算是美好的也会带着几分酸楚,钟宁牙齿咬得越来越紧,直发出吱吱之音,他想憋着不让自己哭出声,却发现力有不逮。
恨,他恨他自己,布衣之怒,无人在意亦于事无补。钟宁暗自发着决心,决不再让自己在乎的人离开自己,影魔、新月教,自己这一生的噩梦,总有一天自己会去挣脱。
思绪就这么无边无际,回想起白日里自己的种种不解,越想越是迷惑,他心中烦闷,反正也睡不着,便起身提着剑走到了院中。
朗月依旧,和往间亦无区别,已是夜半时分,多少带着一丝凉意,钟宁却感觉心胸畅快不少,他提剑舞将起来,剑身划过长空,带着风声呼呼作响,他越舞越快,越舞越是烦闷,心中一激,一剑便狠狠斩在了身旁矮庵的木柱之上。
咔嚓一声,那剑居然应声断了,钟宁就这么死死盯着手中的断剑,再也抑制不住自己,他将剑狠狠仍在地上,扑通盘跪在了地上,拼命的捶打着地面,嘴中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他恨自己的无能为力,察觉不到手中的痛觉,任凭胸中的野兽奔腾呼啸,渐渐的,他的呼吸声微弱下来,他回想起和朱亭山试剑那一幕,今日更胜往昔,这不过胳膊粗细的一根木柱,却将自己的剑击断了,他知道自己的心乱了。
“心若沉浮、心若沉浮。”钟宁一动不动,在嘴中不停的念叨,忽然他长长呼了一口气,脸上布满了满足的微笑。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以道御器,意在剑先。以道御器,意在剑先。……”
钟宁哈哈一笑,自脚边捡起一截树枝,照着老鬼模样使起十字刀法,他不再去拘泥尺寸之分,不去想这时机之别,或快或慢,或短或长皆不重要,他越使越是兴奋,如月夜中翻飞的蝙蝠一般,看似杂乱,但却是暗寻章法。
钟宁将这刀法一连使上三遍,看着三遍招数皆为大相径庭,他欣然笑将起来,“刀为我用,随意而为。”他知道他似乎领悟到这套刀法的精髓之处了,明日一定让你刮目相看。
钟宁身上已然汗透,他满面春风回到房中,再不想其他,万般会来,万般亦会走,静待……静待……
黎明的曙光一如既往洒下来,钟宁早早的便醒了,也许是心中郁结得解,又或是得益于血貂的药力,此时荣光满面,困意全无。
钟宁来到这朴素无常的山间院落之中,这才在不远处看到树下那刚起的小小坟茔,走将过去,树上刻着两个字“木头”。
“想来是那血貂葬身地,原来它叫木头啊!”钟宁一丝苦笑,温言道:“你也算是我的恩人了,来,我给你磕头。”
钟宁叩过头,叹做一口气,自己身上不仅欠着人命,现在连畜牲他也欠着人家的命。
“放心,我会给你们寻个说法的。”他回到院中,将那十字刀法又使了起来,刀、剑使起来本是大相径庭,可钟宁自从悟了这十字刀的精髓,便像是处处通了一般,练了这么些年的风截剑,一朝换起刀来,依旧是行云流水,一点不觉得生分。
这一幕,连老鬼也是讶异非常。“这小子一夜之间跟换了人一般。”老鬼朦胧之中闻声而起,将将一瞥,便已被钟宁惊在了原地。
“好小子!”这不仅完全没了剑法的影子,刀法更是时而绵绵不断,时而又是大开大阖,老鬼看了一阵,不觉得心中亢奋,话音刚落,一柄黑刀便已到了钟宁胸前。
钟宁并不贪快,也不想着如何解这一刀,依着老鬼模样,一刀也向着老鬼胸前刺去。老鬼一招之中虽暗含了百般变化,可却没想到钟宁竟如此大胆,心中一凉,急急回刀反撩,这一切仿佛都像是被眼前这个乳臭未干的少年看穿,钟宁去势不减,反向着上路削去,老鬼无法再接,只得急急向后翻飞而去,和钟宁来开身为而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