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夜,一轮圆月大如磨盘,悬挂西山头。
盛夏时分,荆山密林虫豺萌动,静卧以沭浴月华。
此时的天门洞不再吞吐寒雾,显露出冰挂如川的原貌,晶莹剔透,各成形态。
襄王与苏彦走在布满霜凌的古栈道上,向着巍峨高耸的天门进发,三百步走过,如四季流转,春秋不复,盛夏便寒冬。
不疾不徐,二人相谈甚欢。
从西蜀锦绣多色彩满城酒旗透香风,到烟雨楼阁诗乐轻江南小娘腰肢柔,君子之交淡如水,醇如酒。
破晓时分,远天红云似火烧,二人在临近天门洞的一处平坦岩台上打坐调息。
襄王自幼修习的道家《浩然气》此时内力滚滚如沸水,盈斥丹田。先前那位奇怪道人留下的一缕靛紫清气如同东方喷薄而出的浩荡紫气一般,沿龙脊而上冲开闭寒窍“穴”,直入泥宫,泥宫浑浊之气如阳春白雪般消融,自此神台清明。
这一刻,襄王修为正式破入武道第七境。
收功散气,襄王静立在微曦中,白衣素袍随风飘展,彤若神人。
自西蜀王宫案后,襄王心境如同布满裂隙的瓷瓶,靠着那一丝不甘心,了了绷住不破碎。
他想亲自割下黑衣人的头颅以祭亡妻。
他想找到那个可怜的孩子亲口说声“对不起”!
之前,所有复仇只是蜉蛎撼树的设想,而今,修为入上三境,未尝不可!
《浩然气》醇厚的内力在体内安静流转,襄王默颂着道家养性心法将戾气压下。
不久,苏彦自坐息中悠悠醒来,抬头刚好看到掐指立于晨曦中的襄王,惊讶道:“恭喜濯洧兄修为大增。”
一缕紫气被襄王吸入鼻息,与锤炼许久的金津玉液一同咽下,浑身气机饱满,稳坐第七境。
再看苏彦,襄王发现这个家伙的修为还是看不透,既然他能一眼看出自己的底子,恐怕修为还远远在自己之上。
“苏兄谬赞了,与苏兄相比相差甚远矣。”
“我观濯洧兄内力饱满敦厚,并伴有浩然之意,莫非师承龙虎山一脉?”
“苏兄果然高人是也,竟只凭借凡胎肉眼便能看得出我修习道家武学,真是高深莫测。不瞒苏兄,楚某自小身体孱弱,乃是夭折之命,幸有龙虎山清微道长以大黄庭真气洗经伐髓,并传授武学熬炼筋骨,才有今日。”
“楚兄能有此际遇,真是福缘深厚。”
苏彦只是不知道,听到“福缘深厚”后,襄王眼神中闪过一丝哀愁,很快被掩盖掉。
“想必苏兄定是出自名门大派吧,如此年纪便拥有寻常人家一辈子都无法企及的修为,于整个天下也是凤毛麟角的存在。”
“我幼时随父出游,偶得逍遥府主青睐,做了十多年侍剑童子,后来逍遥府惨透天火席卷,府主生死未卜,幸存之人也做鸟兽散去,漂泊于江湖。”
“原来苏兄也是有故事的人。”
不觉间,二人已经身处天门洞下。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遥看天门洞吞吐云雾,忽隐忽现,缥缈如同仙家门户,而此时身处门洞之下,才幸得睹其瑰丽宏伟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