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樾亲自泡好一杯明前炒青,恭敬地递给无妄法师:“久仰无妄法师大名,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果真负气含灵,不同于凡人。”
无妄法师双手接过茶杯:“二公子,您谬赞了。这个时候来打扰二公子,实属冒昧。但小僧乃奉天命行事,不得不来。”
“此话怎讲?还请无妄法师明示。”王樾被无妄法师的话勾起好奇心。
“王氏将兴,必有祯祥。”无妄法师侧着身子,低声说道,“近来小僧夜观天象,龙州蟠龙坝王氏土司府邸上有紫云,紫微星西渐,皆以为帝王之符,当在西方。东来紫气培麟趾,山吐奇香起凤毛。”
无妄法师的一席话,如同一道电光火石撞击在王樾眼眸前。
还未等王樾回过神来,无妄法师不紧不慢地小声说:“二公子您有帝王之相,德才兼备,各方面能力均在大公子之上。可惜自古立嫡不立庶、立长不立贤,如果您不顺从天意搏上一搏,恐怕以后连世袭王氏土司继任龙州宣抚司佥事都与您无关了。唐太宗李世民如何当上皇帝的故事,您是知道的。如果不是他年轻的时候鼓动唐高祖李渊兴兵起义,助李渊打下江山,一步一步从太原留守登上皇位,而后发动玄武门兵变,杀兄弑弟,逼父退位,哪里有后来的贞观之治?否则他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太原留守次子罢了,绝不会成为后面的秦王,更不会成为名垂青史的千古一帝。成王败寇,古往今来史书都是由胜者书写的。”
王樾怔了一下,短促而痉挛地倒呼一口气,生根似的愣在原地。
“二公子,要不您考虑一下?待会儿小僧准备拜访令尊王土司大人,遵天命而行,告知祥瑞。二公子,走唐太宗李世民的上位之路是您唯一的选择,否则您永远与土司之位无缘,一辈子只能屈居于大公子之下,您的子孙后代就更加没有机会了。二公子,您想想令堂,想想您自己,想想您的后人。如果您想通了,就请您相信小僧,相信天命,相信上天的旨意。至于之后的事,就有劳您旁敲侧击,鼓动令尊兴兵起义。只要王土司大人与您二人父子齐心,必成大事。”无妄法师放下茶杯,准备起身离开,“二公子,那小僧先行告辞,您放心,小僧不会让任何人知道小僧来找过您,这是小僧和您的君子之约。”
见无妄法师要走,王樾这才回过神来:“无妄法师,且慢!在下有一事不明,还望指点迷津。”
“二公子,请讲,但说无妨。”无妄法师捋了捋胸前的佛珠。
王樾棱角分明的轮廓,霎时肃然若寒星,一对剑眉在思索状态下更加英挺:“无妄法师,我们就明人不说暗话吧。正所谓无利不起早,您告诉我这些,究竟有何目的?”
无妄法师粲然一笑,露出一排明眸皓齿,“小僧就喜欢和二公子这样的爽快之人打交道。不瞒二公子,小僧此次前来不仅是为芸芸众生,也是为我黄龙寺。朱家气数已尽,王代朱兴乃是天命难违。大公子王鉴资质平平,毫无帝王之相,难当大任。二公子您天庭饱满、地阁方圆、额有伏犀骨,是典型的帝王之相。论文韬武略,您远胜其他王氏后人,只有您才有本事助令尊打下江山,日后功成继承大统,登上金銮宝座。况且二公子您的生母二夫人曹氏一心向佛,她曾到过我黄龙寺为王氏一族祈福,黄龙寺也算与二公子有缘。小僧此行并无他求,只求他日二公子登基称帝后,能将我黄龙寺立为天下佛法正宗。”
“哈哈哈……”听了无妄法师的话,王樾意味深长地大笑起来。一方面,王樾面对无妄法师突如其来的天子之说并不相信,这世上没有什么东西是无缘无故的。另一方面,王樾的确素来不满王鉴,王鉴虽是嫡长子,不过王鉴的发妻朱檀儿病逝后,既无子嗣还坚持不续弦的王鉴陷入悲痛难以自拔,无心协助王玺处理佥事衙门的政务,很多政事都改由王樾协助。而王樾纵使宏才伟略,毕竟是庶次子的身份,将来难以成为世子继承王氏土司之位,这是不争的事实。
一阵令人捉摸不透的笑声过后,王樾瘦削的脸颊露出狡黠的笑靥:“无妄法师,承您吉言,如若真能成就大业,在下定当立黄龙寺为佛法正宗,封您为护国禅师。但要成就一番霸业,恐怕还得倚仗无妄法师您鼎力相助啊。”
“谢过二公子,小僧自当竭力相助,义不容辞。小僧先行告辞,待会儿再从正门进来拜访令尊。”说罢,无妄法师从王樾的房间悄然离开。
望着无妄法师离去的背影,王樾心头涌上千思万绪,脑海里仿佛有千军万马在奔腾。他静静地思考着,周围的一切不复存在,默默置身于他的世界中。王樾皱着眉头,任思绪在脸上写写画画,凹陷的双眼如一汪深幽的潭水,无妄法师所说的每一个字都缩小印在里头,像璀璨的星星溶于夜色之中。
许久之后,王樾双眼一亮,似乎有了答案,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释放出一抹别有深意的笑。
吃过早饭,王玺和三位夫人在王土司府的庭院里散步赏花。拱廊上盘根错节的紫藤刚生出蓓蕾。这一架紫藤可谓是王玺的得意之作,柔条披挂的枝叶上,缀满圆润的花骨朵,含苞欲放,已有姿态。三五朵聚成一簇,沉甸甸地在枝头热闹着。本来毫不起眼的拱廊,因这一架紫藤,有了一丝瑰丽庄重的气息。
王玺正在摆弄紫藤枝条的形态,家丁吉瑞跑来禀报:“老爷,大门外来了一个大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