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辛夷带着不死鸟回来,王玺又惊又喜:“辛夷,辛苦你了!你是怎么办到的?这下樾儿和焕儿可算有救了!”
若是以前,辛夷必定会嘲讽一番李蕃父子如何愚钝。可眼前的灵堂中,躺着的不是别人,而是与她一同朝夕长大的王坦。辛夷哪里还有心情说笑,淡淡地说:“父亲大人,以后再说吧。辛夷去给坦哥哥上一炷香。”
那个曾经活蹦乱跳的王坦,此时成了一具冰冷僵硬的尸体,硬生生地躺在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灵床上。想到往日和王坦嬉戏打闹,想到王坦生前待她的各种好,辛夷忍不住又掉了泪。辛夷心里默默想着,坦哥哥虽说平日贪吃了些,但他心宽体胖,待人真诚,孝敬父母,对几个兄弟姐妹更是谦让有加。这么好的一个人,还未到弱冠之年,就要被无情地夺走生命。
从王玺口中辛夷得知这些都是皇帝和张太后的阴谋,为什么可怜的王坦会被无辜地被牵连其中,这些政治斗争本应与他无关。从未与人结怨的王坦,只恨出生在土司之家,才招来如此劫难,成为了朝廷与地方之间政治斗争的牺牲品。
饱受丧子之痛的王玺,一天之间苍老了许多,愤慨地对众多儿女说:“我们王家世代效忠朝廷,绝无二心,哪怕无妄法师那日一再相劝,我王玺也从未想过要造反当皇帝!但昏君不仁不义,朝廷阴险毒辣,这一次既然已对我们王家下此毒手,日后必定还会有更狠毒的阴招,我们不得不有所防范!我并不是想造反当皇帝,我只是想保我的家人平安!要我王玺死没什么,可是你们还小,你们都是我的骨肉至亲,我再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们像坦儿一样,一个个年纪轻轻的就成为昏君的刀下冤魂!”
见王土司府里人多嘴杂,作为嫡长子的王鉴虽也万分悲痛,他还是尽力强打起精神,来到王玺身边,向王玺谏言:“父亲大人,五弟不幸殇亡,您伤心过度说出过激的话来大家都能理解。但土司府里人多口杂,要是传到薛土司、李土司耳朵里,他们上奏皇帝弹劾您大不敬就不好了。为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请您还是给在场的人敲敲警钟。”
一旁站着的三子王济不服气,冲口而出:“大哥,你太谨小慎微了,本来就是他们姓朱的欺人太甚!父亲大人,咱们大可不必怕他们,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孩儿的洗云剑也不是白练的,待父亲大人自立为王,揭竿起义,孩儿愿主动挂帅出征,亲手砍下狗皇帝和张太后的脑袋,为五弟报仇雪恨,以慰他在天之灵!”
王玺摆了摆手,思忖片刻后,神色凝重地对王济说:“济儿,就算朝廷如此阴险毒辣,为父也绝无造反之心!我们只需做好自保的准备,以防朝廷一计不成,再生二计,到时候派来千军万马,布下天罗地网,势必要将我们王家一网打尽。为父知道你一心想为坦儿报仇,但行事千万不可鲁莽,否则一步踏错,我王家将会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听到王玺的话,王济有些羞愧地低下头:“父亲大人所言极是,是孩儿太鲁莽了,孩儿悉听父亲大人吩咐。”
“在场的各位,少安毋躁,我有话要对大家吩咐!”王玺高声对众人厉声宣布,“今日我王土司府里所发生之事,任何人不管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都不得向外人透露半句,否则休怪我王玺手下无情!今日府里发生了太多事,明日再给王氏族亲报丧吧。至于我儿王坦的殇,对外统一口径,张贴讣告时就说他是得了阴暑不治身亡,听清楚了吗?”
王玺发话,众人皆跪下点头。
黄昏收起缠满忧伤的长线,黑夜墨粉登场。龙州蟠龙坝的人家,有的歌舞升平,有的欢喜团聚,王玺一家则躲在灯火阑珊处悲伤凝噎。
空气中隐约听到心被撵成碎片的声音,尖锐而嘶哑。如佛前点燃的一炷香,心静时苦苦惆怅,将一个个梦境,生死别离的心痛,阒然燃放。感伤在阳光无法触摸的地方被无限延伸,拉长。逝去的黄昏触摸到内心深处的伤口,这伤痛终究只能隐藏于漆黑的天地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