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梦回。
辛夷梦见她的魂魄出窍,穿过垣墙,翻过箭楼山,踏过涪江,用尽气力追逐那个青衣少年的背影。好不容易追上,正欲和他说几句话,少年却被辛夷的魂魄吓得落荒而逃。这个诡异而荒诞的梦境碎片,像是一双无形的手,一边对辛夷温柔地爱抚,一边扼住了辛夷的咽喉。
辛夷不知道这个梦到底是好梦,还是噩梦,就像很多人分不清究竟是好人,还是坏人。在这个纷扰的尘世,人们戴上看不到表情的面具,来掩饰真实的嘴脸。也许当繁华落尽,在梦里才能看见自己最真实的五官。
翌日。
黎明如一把巨斧,劈开静默的夜幕,迎来初升的点点光芒。天麻麻亮,太阳缓缓伸出温暖的大手,摩挲得人惴惴不安。
两个人影从蟠龙坝涪源客栈的马厩里,偷偷牵出两匹马,把随身的包袱往身后一扔,匆忙上马,箭一样射出去。二人顺着涪江而下,一路狂奔。那马骑得可以说是惊心动魄,官道上除了达达的马蹄声,就只有二人怦怦的心跳声。
两人动作虽说很轻,还是惊动了客栈的店小二。店小二赶紧报告店掌柜,说是两个从京城来的匠人骑马跑了。掌柜急忙报告给王济和徐公,徐公让王济先不要声张,以免惊扰其他匠人误了大事。两人分头行事,徐公先回王土司府向王玺禀报,王济则秘密地带人去追那两个逃跑的匠人。
在一阵你追我赶中,骑马潜逃的二人,最终在宁武司古城驿老蛇湾被王济拿下。
王济命人将二人绑起来,劝解道:“卢木匠、卢画师,您二位这是何苦呢?人都走到蟠龙坝了,还没去给我父亲大人打个招呼,就这么急匆匆地不告而别,怕是不太合适吧?”
一路骑马狂奔,卢瑀的头发被吹得零散,看起来蓬头垢面的。他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怒骂道:“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老夫要不是上了徐昌田这个老贼的当,哪里会不远万里跑来龙州修什么宣抚司佥事衙门!结果哪里是修宣抚司佥事衙门,分明是给王玺这个奸贼私建皇宫!怪只怪我卢某人眼睛瞎、念旧情,没有一早看出来,你们是一帮有谋逆叛乱之心的豺狼虎豹!”
王济冷笑了一声:“卢木匠,您这就说笑了,私建皇宫、谋逆叛乱这等莫须有的罪名,您可不能随便往我们王家头上扣啊!您这是赤裸裸地诽谤朝廷命官啊!”
卢有心一头乌黑长发被风吹乱,顺着一身青衣,一泻而下。他昂起高傲的头颅,愤懑地说:“是不是莫须有的罪名,你们自己心里最清楚!昨夜我偷偷潜入王土司府,分明听到王玺和王鉴在房中商议私建皇宫之事,你们的所作所为就是谋逆叛乱,哪里来的诽谤?要我爹和我与你们同流合污,我们父子俩恕难从命!与其这样,不如现在一刀把我们杀了,还落得个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