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临时司令部的炕上过大烟瘾的孙大炮听说门外来了一个教师先生,很是不以为然。他怏怏地翻了个身,打了个哈欠,慢慢悠悠地问卫兵:“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呀?几个人?”卫兵连忙回答道:“看上去就是一个教书匠,一共来了两个人,另一个像个跟班儿的,看上去可能有两下子。”这里的“有两下子”是指会武功,是个练家子。
“哼,是不是来投靠我的呀!让他们在门外等一会儿,本司令正在忙着军务。”说着,又抄起了大烟枪,继续舒舒服服地吞云吐雾起来,简直赛过活神仙哟。
终于,又过了一个钟头,孙司令总算是忙完了“军务”,放下大烟枪,抿了一口卫士递过来的热茶,这才心满意足地下了炕,卫士又上来帮他穿戴整齐。
“让他们到会客厅等着。”孙大炮一边提着裤子,一边朝门外喊道。“是!”门外的卫兵答应着,朝着大门外跑去。
很快,吴一民和杨成龙就一前一后地进了会客厅,却没有见到孙大炮。整个会客厅空荡荡的,只有一个女仆人在打扫卫生。杨成龙望着这个女仆人,感觉到眼熟,但一时又想不起在哪儿见过了。他打了一个哏儿,瞅了吴一民一眼,又瞅了一眼那个女仆人。吴一民十分机警,示意杨成龙提高警惕,不要动。
“哈哈,什么人找我呀?”正在这时,身后传来了打哈哈声,孙大炮来了。他嘴上这样说着,昂首挺胸地从吴一民和杨成龙的身边走过,然后大大咧咧地肥硕的屁股往正座上一墩,继续问道:“两位找我有什么事儿呀?”
吴一民连忙上前一步,朝着孙大炮作揖道:“禀告大帅,我是漠北村的教书先生。今闻大帅驾临赤岭,特带学生杨成龙朝来投奔。”显然,吴一民一口一个“大帅”地叫着,让孙大炮全身放松,很是受用。尤其是那两句“驾临”和“投奔”,简直让他有了一种万国来朝的感觉。直到这时,孙大炮才把吴一民和杨成龙从上到下地打量了一遍,然后说道:“看上去挺像那么回事儿的,你们这是一文一武啊。可是……”欲言又止。
吴一民见此,心里跟明镜儿似的,这是要见面礼哟,不禁灵机一动,说道:“禀告大帅,我们师徒二人还有重礼相送,只是……这里……”说到这里,朝着孙大炮暗暗地使了一个眼色。
“哈哈,什么重礼啊?多厚的见面礼啊?还这么神神秘秘的。好吧,你们都下去吧,把门给我关上!”孙大炮见吴一民朝自己使眼色,便知其意,将大手一挥,卫士和那个女仆人便都出去了,大门也关上了。
吴一民见整个会客厅只有他们三个人了,这才亮明了身份:“我是受中共冀热辽特委的委托出面与孙司令长官接洽,表示共产党要全力以赴支持孙将军的抗日行动。”
孙大炮一听,站在面前的这个教书先生果然是大有来头啊,连忙起身,双手抱拳说:“谢谢共产党,我孙某真是三生有幸,过去孙某不才曾结识过一位韩麟符先生,他说他就是共产党,都是些有才能的人啊!”但在谈到具体工作时,孙大炮问:“你们共产党有多少条枪,打算出多少兵?”吴一民说:“眼下赤岭、漠北还没有我们的部队,但我们共产党要发动群众,组织群众,开展抗日活动。”听到这里,孙大炮感到有些不解地问:“你们什么时候能把群众发动起来?我可要马上开战了,捎带说了,这跟日本人开战纯粹是我们当兵的事儿,跟老百姓有啥关系,别把老百姓掺乎到打仗里头来。”吴一民说:“我们共产党认为,抗日是全中国人民的事,我们现在就去组织群众支持你们。”
“好呀,好呀,那赶成好了。”孙大炮嘴上虽然这样说,但心里还在犯着嘀咕:“这共产党倒是挺义气的,可这打仗自古是当兵的事儿,发动民众干什么?民众能干什么。”
孙大炮送走了吴一民和杨成龙,立即召开了军事会议,表示要与日军决一死战。他说,“炸明王陵的事儿,那是把咱们逼的没活路了才那么干!这个黑锅咱们背到现在也该撂地了,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我算过够了。从今儿个开始,让他们世人看看咱哥们儿咋抗日,看看咱们打仗也不是孬种!”他首先派出他的精锐部队一一七旅布防于赤岭城东老爷庙一线,修筑工事,运送弹药,作为他抗击日军的第一道防线。第二道防线放在赤岭城街东和街南,第三道防线放在街心,准备巷战。让他气恼的是,他的小舅子朱清明任团长的炮团出发已经七天了,还没报到与他会合。炮团是他的拳头,是他惟一还能够和日军武器对武器较量的一只拳头。
激烈的战斗终于打响了!
铃木将军继续使用他过去惯用的打法,开始就是一通狂轰乱炸。在天上,有十五架飞机轮番轰炸老爷庙一线国军一一七旅的阵地;在地上,以大口径山炮为主的各种口径各种类型的炮火齐放。然后,步兵再发起冲锋。铃木将军还特意将满蒙自治军派上用场,要他们在日军发起第二波冲击时上阵。他认为,只要这三板斧砍下去,孙大炮基本就玩完了。
然而,这场战斗从一开始就出乎铃木将军的意料。国军一一七旅进行了顽强抵抗,第一天就让日军在阵地前丢下了五十具尸体,其中还有一名少佐。当天晚上,一一七旅甚至还搞了一次偷袭,又给日军造成了十七死三十伤的损失。
这场抵抗日军进攻的战斗激烈地进行着。
吴一民与杨成龙从孙大炮的临时司令部出来后,拐过了一个墙角,吴一民才问杨成龙:“你见过那个女仆人?”杨成龙十分不好意思地说:“你说我见过吧,我又想不起在哪儿见过了。就是看她眼熟,可又想不起她是谁了。”
吴一民听杨成龙这么一说,笑了,拍拍他的肩膀说:“成龙啊,你今天表现得非常好。”杨成龙有些不好意思了,挠了挠后脑勺子,没有再说什么。
吴一民把与孙大炮接洽的情况向领导汇报后,便又按照特委的要求带着杨成龙马不停蹄地在赤岭街忙碌了起来。他俩联系赤岭地区的抗日力量,帮助运送弹药、抬送伤员,已经一天一夜没合眼了。这些事儿传到孙大炮的耳朵里,孙大炮对旁边的人说了句:“你别说,这共产党和民众也还真能干点儿啥,管点儿事。”
第二天,日军的轰炸更加猛烈,而孙大炮的炮团却依然杳无音讯。该满蒙自治军出击了,国瑞司令一开始就极其严励地说:“这次谁也不准擅自行动,要听我的命令,有不听命令者军法从事!”他对朝阳城外那场战斗中桑杰扎布的表现很不满意,背后说桑杰扎布只顾自己逞英雄。尤其是听到铃木师团长对桑杰扎布似有好感的话后,他决定用一根线把桑杰扎布拴上。这根线,当然就是敖音达赖了!所以,听到铃木将军的出击命令后,国瑞司令把第一梯队的任务让给了敖音达赖的第一团,让他们先冲上去,把桑杰扎布的第二团留做第二梯队殿后。
敖音达赖也一直憋着口气,心中总有一道和桑杰扎布过不去的坎儿,觉得自己不能在气势上让桑杰扎布压下去。这回他必须得显示一下,为巴林的德钦王爷争光,为巴林的蒙古人争光,为他的一团也为他自己争光!
“更得为……争光!”敖音达赖想到这里,暗自发笑,这可是他的秘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