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趟为了船队的安全,郭四喜决定得亲自跑一趟,顺便来看看吴叔等人背后的真容。
作为宣帮官码头的管事,郭四喜要说不知道西南地区的战乱那是不可能的,毕竟只要是战乱,都会影响到漕帮的运漕业务。
但是因为帮规所限,不得插手朝廷军政,使得郭四喜又不敢更加深入的去了解西南的战乱,所以他也只是知道战乱已经愈演愈烈,具体如何却不得而知。
如今看来,正如吴叔所言,明年大军一出,运漕肯定得停运,皇粮遭毁,无法承运粮务,那么漕帮的生计将会成大问题。
想到这儿,郭四喜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吴老大见谅,如今郭某也是身不由己,帮规所限,还是待我请示后再言其他的吧。”
漕帮组织严密,帮规甚严,一着不慎,牵连甚广,也正因为如此,黎汉明虽然眼馋漕帮的势力,但暂时也没想过要收复他们。
吴叔见状,索性也不再相劝,如今红旗军已然成势,没必要再像以前那样大力拉拢各路人马了。
于此同时,另一艘船上,杖朝之年的袁枚的却在优哉游哉的小菜吃着,小酒喝着,全然没有远行的疲惫:来啊,快活啊,反正有,大把时光,来啊,造作啊,反正有,大把银两……
有目必好色,有口必好味,这是袁枚的人生格言,此次接到黎汉明的邀请,正好想出来走走的袁枚便顺势答应了下来,而为了满足口腹之欲,他更是把江宁府赫赫有名的名厨王小余给带上了。
同船的汪中见状有些气不过,冷哼一声后便气势咻咻来到了甲板,来了个眼不见心不烦。
在清朝文化界,汪中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其言也,不在体制的三界内,其状也,常常跳出礼序的五行外,算得上是清朝文坛与学界的“异类”。
汪中也是一个怪人,这是黎恺在听说了他的怪异举动后,觉得和遵义这里黎汉明收集的怪人有得一拼,索性便一并请了来。
扬州有个安定书院,每来一个新“校长”,汪中就夹着经史子集前往书院,一去就提出疑难问题“请校长回答”,校长哪里有他读书读得多,常常回答不出,闹了个大红脸,夹住尾巴赶紧走人。
有一位名沈志祖者,学富五车,被汪中问得张口结舌,加上年老体弱,一气不过,不日病死了,都说这是汪中给气死的。
汪中很狂,谁都敢骂,什么都敢骂,道教的老子他骂,佛教的佛祖他骂,国教儒学他也骂。有人问他骂了这人骂了那人,为什么不骂方苞不骂袁枚,汪中说:“我所骂者,须是通今博古之人,方氏与袁氏尚不及我骂的资格。”
读书人读那么多书,都是准备卖与帝王家,赚养家糊口费的,汪中早年也有过这念头,每次科举开试,他都参考。有一回,有个姓孟的督学主持江苏乡试,踱步到汪中考桌旁,汪中为逞其才,三下五除二,考完了就交卷,大力拍桌子:“今日当吓死小孟矣!”
考生竟然喊主考官作“小孟”,自有科举以来,谁有如此壮举?
这个“小孟”呢?也是个好玩的人,出榜那天,把中举者全部公开上墙,从上到下,就是没有汪中。次日,“炮再九鸣,又四人扛一案出,”众人一瞧:“超超等第一汪中。”弄了一个恶作剧,把汪中吓了个半死。“小孟”笑着对汪中说:“前日小孟没吓死,昨日当吓死小汪矣。”
汪中若搁现在,很可能成为一个科幻作家。他常常有异想:人为什么不生翅膀呢?为什么不生四只脚呢?若是生了翅膀,就可以翱翔太空啊,若是生了四只脚,就可以像马一样奔跑啊!
他每读书,读到佳处,就天真地问:怎么古人只有文字,没有灵魂来跟今天的人对话呢?
他常常坐在窗前,双手撑腮,无限沉思:人活着为什么要吃饭呢?为什么要穿衣呢?为什么只能活百把年呢?对这些没头没脑的问题,一般读书人都是不去想的,“子不语怪力乱神”嘛!但汪中却一直想,他说,人生有三憾:“一憾造物生人,必衣食而始生,生又百年而即死;二憾身无两翼不能翱翔九天,足无四蹄不能驰骋千里;三憾古人但有著述流传,不能以精灵晤对。”
孔子说,人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之言。”汪中呢,不畏天命,他经常骂神仙骂菩萨;不畏大人,他用恶作剧戏弄大人;不畏圣人之言,他对孔子也多有不敬。
不过,就是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也有三畏,所怕的东西却是匪夷所思:“一畏雷电,二畏鸡鸣,三畏妇人诟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