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的人越来越多,爸爸妈妈也回来了,奶奶在众人的呼喊声中似乎清醒了点儿,磕磕绊绊的说了几个字,然后就说不出话了,随她嘴巴再怎么挣扎。
屋里人太多,妈妈把兄妹几个喊出了屋,让邻居待在里面,当凃凃走到外屋时才发现,灶台上的一切都还未被人动过,菜板上堆了一堆已经剁好的酸菜,她走到锅台跟前,仔细的盯着那堆已经成末的酸菜,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那么看,就好像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在里面。其实那仅仅就是一堆饺子馅而已,普通的不能再普通。
医生摇摇头,“不用,没必要。”
凃凃心里略过一阵喜悦,在她的意识里,只有什么事都没有的时候,才不用打针吃药。她笑着挤过人群,想要到奶奶的身边去,但一抬头,她看见妈妈哭了,眼泪像珠子一样,一滴接一滴的滚下脸颊。她又一下子不知道如何是好。就在这时,人群中突然有人说,“快,赶紧派人去送信。让该回来的赶紧回来。”那时候全村连一部电话都没有,车马书信的年代。
时间仿佛在那一瞬间凝固了,凃凃盯着妈妈,希望她能告诉她点什么,她只是个孩子,根本弄不懂他们话里的意思。她没什么歪心思,只想奶奶快点起来,然后和她一起尝尝他们买回来的年货。提到年货,她到现在为止都还没来得及看看他们到底买了什么。奶奶不醒,买什么都无所谓,从记事起,爸爸妈妈就教育他们家里好吃的东西必须奶奶先吃,所以,她不着急。
全家人中,凃凃最疼奶奶,无论有什么好吃的,她都会留给奶奶,那似乎已经超出了一个小孩子的自控能力,但凃凃是例外,从小她就知道怎样像奶奶表达爱,在学校买的零食,她偷偷地放在裤兜里,自己吃一点,然后一直揣到回家。晚上睡觉的时候,她常和哥哥吵架,都要争着和奶奶一起睡,小孩子睡觉不老实,妈妈怕影响奶奶休息,常去拉他俩回东屋睡,奶奶也总是会出来解围,最后无奈一边搂一个。兄妹两个一人摸着一个奶奶早已干瘪的**,很快安静而又踏实的进入了梦想。
一个表姑走过来,把凃凃抱起来,告诉她别害怕,说奶奶没什么事,明天就会好。凃凃问姑姑妈妈为什么哭,姑姑说,妈妈眼睛在赶集回来的路上进了沙子,迷了眼睛。不管怎样凃凃还是相信了姑姑的话,因为屋子里一下子人少了很多,男人们基本都不见了,包括爸爸,只剩下几个凃凃叫姑姑的人。但外屋却热闹起来,凃凃听得出来,那是忙碌的声音。炕上只有奶奶一个人安静的躺着,地上的人来回穿梭着,显得有些躁动不安,凃凃心里有些气,为什么没人陪奶奶。她爬上炕,坐在了奶奶的身边,安静的看着,小手拉着奶奶的手,奶奶似乎感受到了什么,手轻轻的动了一下。她的嘴微微张开着,能够看得见里面的舌头,由于一直暴露在空气中,奶奶的舌头和嘴唇变得因干枯而了无生气,舌头竟然有凝固的血痂。
不知不觉中,凃凃觉得背后有人,是刚才抱她的姑姑。
“为什么不给奶奶喝水?你看她的嘴唇都裂开了,奶奶渴了。”凃凃看着姑姑,用手指给她看。
“她喝不了水。”
“你胡说!”凃凃喊道,有些没礼貌,“奶奶渴了,怎么可能喝不了水?”
说着她把旁边的罐头汤倒在杯子里,她知道她爱喝的奶奶也一定爱喝。她拿着勺子把罐头汤往奶奶嘴里送,谁知一倒在嘴里,汤立马从另一个嘴角流了出来。试了几次,都是一样的结果。但看着奶奶干吧的嘴唇和舌头,凃凃很心疼。姑姑是一个细心的人,她看出了小孩子的无助,递给她一根棉签。
“拿着这个给奶奶涂在嘴上,奶奶就会舒服很多。”姑姑温柔的给她示范。
就这样,一点一点的给奶奶喝美味的罐头汤。屋子里再次安静,好像大家都分配到了什么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