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们忙不过来,他们要在后山开地,在新修的田埂上种桑树,还要在梯田田埂下边那点土坡上凿出小坑点豆子。
精耕细作,见缝插针。
千人种地万人食,巴蜀大地给了人们无私的馈赠,人们也用最辛勤的方式将它们利用起来。
龙脑樟的种子香香的。去年冬日,苏油返乡后便组织娃子们在收集树叶的同时采集浆果。
紫黑色的浆果采回来,加水堆沤,使果肉软化腐烂,然后用清水洗净,薄摊于阴凉通风处晾干后,精选出饱满健壮的那些。
刚一开春,苏油便将种子交给三嫂,先用石灰水消毒,然后用温水浸种催芽,撒播到祠堂背后苗床当中,还细心地覆盖上稻草。
如今苗子已经长了出来,苏油又让三哥在老龙脑樟林子里开出一个苗圃,利用树冠遮阴,对树苗进行定植。
这是一个相当恐怖的工程,去年樟林的种子不下万粒,这一批樟苗,几经淘汰后,还有几千株。
八公验看过树苗几次,对苏油捣腾树木的本事已经再无怀疑了,美滋滋地在村里宣布,油娃说了,接下来树苗会进行几次移植,一年后出壮苗,三五年后成树,到时候大家有愿意种的都可以,油娃跟大家收树叶。
还有就是,今年的茶叶别瞎采,除了照去年的法子扦插之外,只采嫩叶,两叶一芽,像鸟嘴张开露一舌头那种,都交到祠堂,油娃要做茶。
苏油不是不喝茶,是不爱喝大宋茶,而且感觉宋茶这东西越高级越反动,完全不是他的菜。
后世峨眉山麓,乐山雅安眉山,是川茶重要产地,乐山这边是绿茶,还有花茶,竹叶青;雅安那边,则主要是下关沱茶的做法和销售到藏区的黑茶。
还有就是苏油那时候山里自采的大白茶,老荫茶。加上胖大海和金银花,口味其实也不错,至少没少给他挣学费。
工作之后,一位领导是茶痴,而且执拗地认为手工茶比机器加工的好,听闻苏油是搞非遗恢复工作的,便指示他考察手工炒茶工艺制作恢复的可能性。
苏油在几个地方考察了一遍,写了一份报告,认为机器加工其实比手工制茶不差,茶叶更重要的是产地,气候,土壤,也就是说是茶叶本身的品质。
而成品口味,其实机器加工发展了那么多年,和手工区别不大,只在茶叶完整度上差了一些,要不是高手师傅,一般人还真搞不过机器。
领导很快做了批示,小同志的报告有一定的建设性,但是工作没有做细,要是同一片茶山,同一个茶种,同一批茶叶,传承人手工的和机器加工的,是不是有区别呢?做没做过验证呢?
苏油终于恍然大悟,屁颠屁颠地找到一位几代家传老茶农,守着他从采茶到制成茶叶,重新写了一份工艺报告,重点突出了该传承人的茶场所在地和最好的茶叶出场日期,还突出了因手工产量太低无法市场推广之类的话,连茶叶样品一起交给了领导,并且对自己的工作疏忽做了诚挚的检讨。
领导终于满意了,笑呵呵地拍着新报告,夸奖他领悟力强。
搞清楚,人家要的就是这个,市场上买不到的东西,才是拿出去装逼的好东西。
……
可龙里各家的茶叶全收到一处,量还是有些吓人。
这玩意儿才是真正的知易行难,说起来大工序也就是杀青、揉捻和干燥三个步骤而已。
但是要细分起来,光一个揉捻,手法就有十几种。
即便机器生产,简化后也分为杀青,摇青,揉捻,筛沫,拣梗,理条,曲毫,烘培,提香,干燥等诸多步骤。
不过好在他知道机器工艺每一步的目的是什么,因此便好办多了,从机器步骤倒推回去,将之变成简化版手工炒茶工艺。
至于复杂的进阶版流程,他倒是写到了本本上,谁爱玩谁玩去,老子对茶要求又不高,有得喝就行。清明谷雨转眼即过,赶紧弄出来是正经!
就这样还是浪费了不少,主要是娃子们猛火爆炒习惯了,糊了不少茶叶,愣是将茶叶搞出了咖啡味儿——糊了。
带领着内务组鼓捣了一个星期之后,终于搞出了斤把青莹莹的绿茶,这还是靠热风烘干工序大大缩减了工时的缘故。
苏油抓起一撮泡到杯子里,先闻了闻味道,再小心品了一口,一股沁人心脾的熟悉滋味在舌尖回转开来。
苏油一边吹着杯子,一边喜笑颜开:“总算是对了,好,工艺定型,抓紧时间生产,明前就这样错过了,再过了谷雨,品质又要降上一档!”
ps:真怀念上本写种田文的日子啊,逍遥自在,推个女孩写的种田文吧:《我有一片山林》,章推这东西,其实好像没啥用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