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五月,在灵液催发下道观外两排桃树新绿窕窕、桃花夭夭,映在眼中令山色多了一丝缤纷。
守清初闻名号,陈屿略做回想才恍然,记得在当初法会上曾听闻,乃是蒋道士的道号。
此间的道号与记忆中有些差异,更是不同于法号、散号,乃道门中真正有所传承者才能冠及,这些人往往作为一方道脉的嫡传行走江湖,传扬道脉学理。至于大多道派的门人子弟,则尽数以名、字,或者某某散人、上士等相称。
身份关系不太紧密的,多是互念一声道友。
海云观奉的是乾阳道,气质刚烈,传闻主脉修持合煞法,食气饮霞望长生。另有支脉以山符法玩风弄水,画符祛灾。
两脉相依有百年,如今时局动荡,入世较多的山符法道人渐渐有了盛行于主脉的征兆。
短短数步路,陈屿眸光不定,之前在山下所闻所见以自于启猛记忆中所得的信息纷纷浮现。
正元观作为广庸道首,对府下几县内有名的道派多少收集过一二,不算陌生。
过了院门,一道人扎着道髻,身束劲装而未披道袍,长剑拦在腰际,余光从上扫过,能见到柄口隐隐带有微微血垢。
蒋勤安作礼,面上显露些许疲态,不过笑意不减。许是见到了陈屿,再看到出尘气愈发浓郁后,一时有些慨叹。
“道友隐于山间求道,依山傍水寻霞餐露,可谓真修行也,实属羡煞旁人。”
陈屿笑着附和,将人引入院中。
“蒋道长此来可是为何难不成又有道派要行建斋醮”
闻言,蒋勤安连连摆手,道“广庸地居西南一垂,道派门庭实力皆有限,得道真修更是屈指可数。哪里承得起接二连三的行建。”
陈屿这才点头,确实,财力拮据的道派占了大半,哪怕海云观这等一县之中数一数二的,也得靠着修持山符法的诸多同门才能养活。
上次九奇广生诸法行事除去布局、影响、宣扬等方面的收益外,落在银钱上的开销恐怕不会太低,正元观最近数年是很难再筹备另一场了。
这边,道人语气一顿,转过话头,“莫说这些个了,此番前来不为别,却正是为邀请陈道友一同下山,锄魔卫道、共镶义举”
“”
骤然到来的慷慨激昂让陈屿面色有些古怪。
打眼瞧看过去,面前之人谈得上五官方正、剑眉星目,一身气质出挑,尤其眉目间若隐若现的几许忧国忧民,更将气度称托的令人亲近。
山下的局势竟崩坏如斯,逼得清修道士都要落草为寇
思绪发散之间,看见对方显得干裂的唇瓣,他回过神将杂念按耐,记起还没顾到茶水招待。
右手一摇,屋里的茶盅微颤。
好在及时止住,他不动声色将掌指下压叩在石桌上,掌心的灵光黯淡。
一旁的蒋勤安并未注意到这些,在说了一通后稍停些许,没有等到回答的他正环顾四周,以为这位陈道友还在思量。
对这等隐居修行之辈而言,下山混这趟浑水必然一时半会儿无法作出决定。
对面,陈屿起身进屋,拿过茶盅与泉水,将早前剩下不多的山茶冲泡。
手上这些还是上一次去给刘师伯送果酒时对方回赠。院后的茶树仍在生长,距离成熟摘采少说也还有数月之久。
陶杯放下,薄薄青雾袅袅升腾。
“山间野茶,蒋道友且先润润喉,再与贫道细说。”
“哪里哪里。”
几口清茶入肚,中年道人长出口气
。
陈屿又去到后院翻找,从尚未培育成灵植的几棵果树上摘下几枚刚催熟不久的山果装在盘中,红彤彤沾着露珠。
两人边吃边聊。
直到蒋勤安将事情全盘托出,他这才明白对方到来的原因。
“建业城被攻陷了”
元平二年一月,有妖道汇聚山人百四十余,杀县主、掘王公墓。
四月,袭扰州衙,号太平,皆臂绑黑巾,世人唤之黑巾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