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颂垂头丧气,披头散发,毫无读书人模样,显得落魄,伴着一阵阵喝骂,时而脚下打颤,被推攘拖拽前行。
一同的,还有十七八人。大部分都面如枯槁、蜡黄脸色,多是脚踩草靴蹒跚在崎岖山道,少有几个看似壮硕浑圆,实则体胖气虚,一身绫罗绸缎连带鞋袜都被扒扯干净,只赤足跟在队伍中,神情恍惚仿佛失了魂。
他抿了抿干裂的唇瓣,冬日的温阳却带不来半点儿暖意,每一步落在细碎石子以及坑洼土道上,都让人心头哆哆嗦嗦。
前方两旁,有人疾呼,传入耳中却是污言秽语地喝骂恫吓,间或有麻绳编成的草鞭甩下,噼啪作响,打在人身更是皮开肉绽生疼不已。
走到林荫葱郁的地方,一个约莫四十的男子猛地推开众人,用尽全力拔腿向着人群外围跑去,想要扑入草丛灌木,借森林逃出生天。
然而,不用二十息,便如死猪一样被拖了回来,面上血淋淋,皮肉没一块完好处,身边的匪徒还在比划武器,发泄似地扎刺在对方四肢上。
每一次拔起,都带出声嘶力竭的哀嚎求饶。
啪啪
混乱的人群在挨了几下鞭子后,总算恢复之前模样,原本有意动想要随同一起奔逃的人在见到如此下场后,神光顿时黯淡下去,没了动静。
算上看守带路拢共二十余人的队伍渐渐没入林间,向着山上行去,隐约可见两栋瞭望寨塔隐蔽在树木山石后。
这是一方山寨,看左右布置,文颂入目见到守卫林立,不少衣衫褴褛与他们相似的人被拷压,或是搬运石具,或是扛着沙袋木柴,来往无声,时而有人无力身软跌倒,随后就在众人注视下被山匪擒住腿脚,直接拖去了一处看起来如同地牢的建筑。
紧接着便有惨叫声传来,让所有人都打了个寒颤。
临江府何时多了这么一处土匪山寨
本是在书院师长推荐下去拜会一位儒林中德高望重者的文颂,此刻满心悲戚。
见得四周磨牙吮血、手持棍棒利刃凶恶非常的山匪,又瞥见干瘦如柴被吊起来抽打、裸露出皮包骨似身形的他人,一时间只觉自己的将来晦暗、再无光明。
铛铛铛
正心伤忧愁,一阵急促的脚步从旁侧传来,文颂等人抬头,然后就见方才还押着他们的山匪同样慌张,顾不得手边劫掠来的俘虏,连连张望向寨子里的中央,最为高耸的楼栋。
很快,一群人从中大步跨出,多是膀大腰粗,面容肃然。
“发生了何事”
走在首位的山匪头子满嘴油腥,手里还抓拿一只腿骨。
“首领东公山的那伙人打上来了”
山匪奔来上报,语气慌张。
围聚在首领身边的众人也窸窸窣窣发出议论,文颂懂不得此间局势,却模糊听得几字,似乎是另一座山头的匪寇。
呜呼他掩面悲叹,被掳掠入山寨已然是凄惨,现在又莫名卷进匪徒争斗,刀枪无眼,自己手无缚鸡之力,混乱之下性命危矣。
再次哀伤于大梁江山的动乱,匪祸盈野。思绪尚未落下,又听得首领出言安抚众人。
“我道何事,原是这群小崽子不知天高地厚,东公山那个叫过的厮崩有几方人手”
说着,文颂见到其人狠狠咬了口手中腿骨,咔嚓咔嚓连骨带肉悉数咀嚼咽下。
然后咧出一口黄黑牙齿,狰狞笑道。
“走咱们会会那些混账竟敢扰了大爷餐食,定要将其押去炭火上过一回”
众匪徒高呼,如山海呼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