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折,手断,开膛……
色目侍骑提着血淋淋的弯刀,残忍地盯着众军士。众军士无不凛然,被逼无奈,只得硬着头皮,战战兢兢再度踏上被鲜血浸得滑溜无比的桥面。迎接他们的,是如蝗弹雨。
前进是死,后退是亡,一个汉军士卒再也受不了,大叫一声跳进河里。河水虽深,一时淹不死,随波翻滚。
受此启发,好几个士卒也把手里兵器一抛,跳水脱逃。只是陵水的下游就是出海,他们纵然不死,下场也未必好多少……
……
梁二条正紧张装填第三发弹药,而他两边的同袍已经打第四甚至第五枪了。这两位同袍,都只是中等军士,这让他这个上级军士着实羞红了脸,尽管在紧张激烈的战场上没人注意到他。
在训练场上,梁二条自问装填射击速度在本队数一数二,没想到真正上了战场,竟发挥不出平日训练的一半水准,装填屡屡出错,连定装纸筒都掉地上……真令人沮丧。唉!谁让他在此之前,只是个“不入火人”呢,压根就没上过战场,尤其是这样正面摧敌的场面。如果不是有一堵防护墙而是直接列战野战,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发抖得一弹都打不出来。
终于,第三弹装填好了,梁二条呼出一口热气,顾不得擦拭滚滚汗珠,把枪管从十字射孔伸出,对准河对岸拥挤混乱的汉军士兵,正要扣动板机。突然身旁砰地一响,却是左边的陶三郞开了一枪。梁二条看着清楚,一个插着背旗的牌子头胸口冒出血洞,踉跄后退两步,被后面的军兵一撞,跌入滚滚河水。
陶三郎咧嘴一笑,用刀子在枪托上划了一道痕,继续装填弹药,动作越发流畅。
梁二条心头一动,自己的装填动作是赶不上这些打老了仗的同袍了,杀敌数量自然没法比。既然如此,何不发挥自己的精准射击,杀个大的?
谁是大的?
梁二条眯缝着眼,原本不大的眼睛细如一线,这细缝里透出一股与他样貌完全不匹配的尖锐,好似变了一个人。
梁二条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变化,他的目光如鹰盯猎物一般在战场扫描……那大纛之下是元军主将,那个北庭小鼻子,可惜太远了,不予考虑。桥上有一面百户认旗在攒动的人头里时隐时现,旗下隐约可见皮盔上的黑缨,这个难度太大,也只能放弃。唔,那个……
梁二条细眼里闪过一丝针芒,目光越过那色目骑士,从他的骑位空档处,看到一个骑着高头大马,身披厚实铁罗圈甲,只露出半边身体的人。梁二条无法确定这个骑士是不是指挥战斗的元军副千户,但能披这种铠甲的,想必不一般,打他就没错了。
梁二条眯起一只眼,竖起大拇指,用教官教的方法测了一下距离——超过八十步,勉强在燧发枪的有效射程内,但肯定射不穿这么厚实的铁罗圈甲。
可惜……梁二条摇摇头,准备放弃。但就在他目光刚移开的一瞬,突然闪回。有了,马鞍!
心念动处,梁二条枪口一抬,准心牢牢套住那铁罗圈甲骑士。骑士的身体随不安的马蹄左右摇晃,半边身子时隐时现。眼看那色目骑士就要回归阵列,补上空档。
就是现在,不能迟疑!
梁二条果断扣下板机,击锤敲打火石,划擦出几点火星子,落入火门,点燃引药,大蓬火光从枪口喷出,弹丸破开空气中形成层层奇异波动,奔向标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