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里,丹墀下,两排长案一字排开。受地形限制,这所谓的大殿其实也并不大,也就两百多平米的样子,不过武功队共二十人赴宴,足够安排得下了。
大殿里铜鼎燃香,明烛高照,香是龙涎香,烛是海鲸油。香气缭绕,沁人心脾,明烛耀目,纤毫毕现。无论龙涎香还是海鲸油,都是昂贵之物。不过这贵只是在输入中原之后,物稀而贵,在崖城这样的海商中转站倒不算贵。再说了,现在行朝什么东西都缺,就是不缺钱,再贵的东西都买得起,
在赵猎等人进来之前,大殿空旷而安静,这会即使多了他们这二十人,除了众人细细的呼吸声,依然静得落针可闻。
在赵猎叩禀之后,帘后并没出声,但伏叩于地的武功队里每个人都感到身上落下一道观察的目光。
少顷,才传来杨太后那柔和的清音:“赵卿,诸君,免礼平身。”
众人按先前礼仪教导,齐声谢过,这才在小宦引领下一一入坐。每个队员都坐得端正整齐,有如一排直线,军姿肃然,真正的坐如钟,令太后、汪公公等看得啧啧称奇,原有的一丝怀疑也散去。随后,有宫女奉上清酒,并以玉质长柄勺一一为诸人斟酒。
帘后传来太后柔声:“赵卿率诸君不辞艰险,突营回援,浴血奋战,忠勇可嘉。请满饮此杯。”
武功队员们眼巴巴看着赵猎,一见他举杯,也忙跟着举杯,并跟着赵猎一齐喊:“谢皇太后。”
然后大殿里一片咕嘟咕嘟饮酒声,刚放下杯,宫女便又用长柄勺满上。大宋的清酒度数不高,十杯八杯醉不了人。
杨太后的声音又响起:“诸君皆有加官,再加赏二十两银碗,衣袍一袭七带,五两银腰带一条,茶、绢五十份,滋表忠勇,以为我大宋将士楷模。”
赵猎与武功队员们自然又是一阵拜谢,心下疑惑:“武功队是解了崖城之危没错,但在皇家眼里,这也是应当的吧。有功按律擢赏也就是了,为什么又是赐宴,又是赏赐,规格如此之高?事出反常啊。”
这时又听太后道:“据说当日南门血战时,你这支小队原有二十八人。”
赵猎答道:“是,当初臣确实率二十八人渡海奔袭,解围崖城。南门血战,敌附如蚁,狂攻如潮,将士浴血,战死者八,其余无不带伤,另有伤重卧榻不起者。此次入宫,也只得一十八人而已……”
帘后沉默,武功队员沉痛,连盛酒的宫女都轻轻垂下头,大殿陷入一片寂静。
良久,帘后才传出幽幽之声:“都是忠义之士啊。”
赵猎深吸一口气,深沉道:“家国危亡,匹夫有责,一息犹存,誓当灭虏。逝者托山阿,生者战不息,唯此而已。”旋即双手端起酒杯,神情郑重,向天空一揖,然后轻斜杯口,将酒徐徐沥于案前,“仅以此酒,祭奠保卫崖城、万安、昌化之所有军民之英灵。”
武功队所有队员同样一脸正容,端杯揖空,沥酒案前。
赵猎等人这一番举动,不管杨太后心里怎样想,也只得让使女代己持杯洒祭。
一番感慨、奖掖之后,一群宫婢如穿花蝴蝶,托盛着酒菜陆续上桌,筵席开始。
杨太后先赞了赵猎几句,都是“忠恤体国,有先人遗风,不愧英烈之后”之类的套话,然后话锋一转,开始逐一称赞起来。她的目光首先投注到唯一的女队员丁小伊身上,语带笑意:“这位丁家小娘子真了不得,以一女子之身行那男儿壮举,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当得起军中花木兰,将中李平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