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龙雀军交手至今,元军多多少少也积累了一些防御火枪的手段,只是受地形限制,不少手段都使不出来。仓促之下,只好用旁牌当龟壳,指望借这“壳子”尽可能拉近距离。只要能冲近二十步之内,元军的兵力优势就能发挥出来,哪怕用人命填,都能埋了二十个宋兵。
日渐西斜,山风渐紧。山顶上隐约可见一面面竖立的凝结着暗红色血迹的旁牌,毫无动静。而山坡下那渐渐逼近的混合着几百人沉重的喘息,汇成像鼓风箱一样响亮的呼呼声,仿佛是从山脚吹来的风。
爬在最前面的,是一个元兵牌子头,足足比第二名快了三个身位。牌子头这么玩命不是为了奖赏,而是为了自家小命——他是跟随刘猛前一波攻击的唯一幸存者。之所以没被砍下脑袋,只因他爬坡时滚下来崴了脚。这纯属战伤,非怯战之罪。若在平日,或许就能送回大营调养,但在此时此刻,所有同袍不是战死就是被执行军法的特殊情况下,能免个死罪就算不错了。
死罪免了,活罪难逃。他必须冲在队伍最前面,只要战后能活下来,便可将功赎罪,若能攻下山头,更有封赏。在这样的赏与罚之下,这元兵牌子头如何不玩命?
“老子是第一个!”强忍脚踝剧痛的牌子头从一块大石后快速爬出时,抬眼看着不远处那一排盾墙,心头一热,“还有五十步了,再有二三十步就能爬起冲锋,一口气杀到宋狗面前……”
嘭!
一声爆响,牌子头额头炸开一朵血花,所有意图就此消失。
山顶上,一面旁牌后,梁二条咂嘴收枪,先用解首刀在枪托处划了一道刀痕,记录战绩,然后熟练装填弹药。他没有下令齐射,因为齐射对如墙而进的敌军效果最好,但对这样参差不齐、藏头露尾,像蛇虫一样爬行的敌人效果就大打折扣了。最好就是自由散射,各人自己掌握,谁枪法好谁吃肉,谁枪法孬谁喝汤。
一枪爆掉一个牌子头,第一口肉,梁二条吃到嘴了。
就在梁二条装填好弹药,把枪口从旁牌间隙伸出,正锁定下一个越过那块作为标记的大石的元兵时,身侧不远嘭地一声枪响,准星里已锁定的目标喷出一团血雾,脑袋软软垂地,汩汩鲜血瞬间浸染那晒了一整天的干燥泥土……
梁二条斜了一下眼,正看到那开枪的战士向他挑了一下眉,笑呵呵收枪填弹。
除统帅亲军武功队之外,在龙雀军甲等军中,梁二条是最早、也是唯一获得龙雀军统帅赵猎颁发上等军士铜章的火枪兵。而且他目前还保持着射杀二十三人的最高记录。在龙雀军里,有“第一火枪兵”之称(武功队里倒是有比他更强的,但武功队员使用的都是后装枪而不是火枪,唯一使用火枪的丁小伊又是女子)。各营、部、队里,不知有多少人想要挑战并超越他。
梁二条嘴角微勾,淡淡一笑,枪口微动,又一个越过大石的元兵被套进准星……
嘭!
有人快手开了一枪,打在那元兵脑袋前半尺,溅起的泥沙激射到元兵脸上、眼里,令元兵发出痛苦的嚎叫。但那元兵也只来得及嚎叫两声,就被一颗铅子击穿脖子,惨嚎戛然而止。
当梁二条再次在枪托划刀痕时,身边左右九把火枪此起彼落轰然作响——当三个爬行最快的出头鸟被干掉后,大批元兵像山蚂蝗一样爬过预警线,艰苦的防守反击战终于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