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越来越深,光线越来越暗。
渐渐的,远处的屋舍楼阁看不清了。再渐渐的,近处的沈宅阁楼、挑出墙外的大树也变得昏浊起来。再渐渐的,暮霭消散,夕阳无声无息地沉沦地下。夜幕降临,星月黯淡,归巢的鸟儿扇着柔软的翅膀,低掠飞过,牵来了墨黑和沉穆。
沈家的宅门虽离诸人不远,在夜中,也已是朦朦胧胧的了。
宣康实在忍不住,有话没话地找话,低声问道:“荀君进去多久了?”
李博也同样有话没话地找话回答他:“快半个时辰了。”
“怎么还不出来?天都黑了。”
宣康小心翼翼地偷觑盯视沈家宅门的戏志才。荀贞进院前,戏志才威胁沈容,说:如果等半个时辰,荀贞还不出来,他就要放火烧宅。宣康忐忑地想道:“他不会真的放火吧?”不是怕沈宅遭火,而是怕荀贞受累。他着急万分,往前走了两步,想去沈宅门外听院内动静,李博拉住了他。
沈家宅内一直都很静,入夜后更安静,直到这时,——隐隐约约地,诸人似听到了一声短促地惊叫。
“什么声音?”
较远处屋顶上的轻侠叫道:“后院有动静了,后院有动静了!”
程偃闻声仰首,急追问道:“什么动静?”
“……,堂门开了!”
“堂门开了?”
“哎呀不好!”
“怎么了?”
“院子里的那些沈家宗人都扔了火把,提着刀往堂里跑!”
“往堂里跑?……,堂上发生了什么事儿?”
“堂上、堂上……。”说话的这个轻侠在屋顶上调整位置,努力向堂里看,“看到了!堂上、堂上,……。”
程偃急着想知道堂中发生了什么事儿,见他半天说不到正题,焦躁发怒:“我问你堂上到底怎么了!你发什么呆?”
那轻侠回过神来,不可置信似的说道:“堂中地上躺了好几个人,烛台也倒了好几个,血流了一地。那几个人像是都死了。……,最里头,最里头的案几下边,有具无头的尸体。”
“荀君呢?荀君他们呢?”
“看不到荀君。……,看见君卿和阿邓了!一个提着剑,一个两手拿着短戟,迎上了从堂外冲进来的沈家宗人。打起来了!打起来了!君卿往后退了一步,抓住了拿刀砍他的那人,……,嘿!”
“怎么了?”
“君卿用这人挡住了堂外射进来的一支弩箭。……,阿邓杀了两个人!他奔到了堂门口,将左手的铁戟掷了出去,唉哟,好像是击中了正在院里拿弩射箭的那个竖子!……,哎呀不好,有人在走廊上偷袭阿邓。……,哈,阿邓用右手戟挡住了这人的刀,一拳打在了他的脸上,又赶上去,捅穿了他的脑袋,啧啧,溅了一脸的血。阿邓杀出姓子了,把这个偷袭的鼠子扔出了堂外,砸倒了两个沈家宗人。……,有三个人在围攻君卿。君卿真勇悍也!半步不退,压根不躲,胳膊上挨了一刀,宰了一个!又宰了一个!最后一个也被他刺死了。……,他也杀到堂门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