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给陈青牛一个掌班的位置,他一定就能让萧婉儿痛不欲生,生不如死。
再多一点,兴许他就能对那位京城紫衣纨绔下黑刀子。
今年的清明时节,天空灰蒙蒙,像要下一刻就倾盆大雨,龙王却像憋着一口气般迟迟不肯下雨。
凉州是朱雀富地,却不是大州,只是因为凉州矿产丰富,尤其是铁矿,朱雀王朝一半兵器皆由凉州铁锻造,凉州主城并不算大,不到三十万的人口,所以这才有王琼说起当阳郡一战的倒抽一口冷气,长安侯和“小人屠”鲁夔活埋了玉徽军将近半百万士卒,将整座凉州主城的人全部拉出去都不够数,想必除了铁血心肠到了极点的人,真正见到那种惨绝人寰的人间炼狱场景,都要两腿战战,头皮发麻。
陈青牛并没有向掌班打招呼,便偷溜出琉璃坊,走在热闹还是热闹但比以往显然多了份清明凄冷的街道,陈青牛已经做好回去后受罚的准备,琉璃坊赏罚分明,有功者重赏,有过者重罚,极少有偏袒,就像前两天大领家旷工,照样挨了鱼公足足五十鞭子,血肉模糊,没个把月肯定下不了床。这恐怕也是琉璃坊能鹤立鸡群的根由,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老板娘具有巨大的震慑力,不给手下心腹丝毫惫懒机会。
临近城门,一辆富丽超常的马车呼啸而过,马夫是个白发苍苍的男人,却有一张中年人的脸庞,温文尔雅,看不透真是年纪。
陈青牛抬头的瞬间,车帘掀开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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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瞥了他一眼。
是一位风韵犹存的半老徐娘,雍容华贵。
只是眼神冰凉,如洒落在大雪上的月光。
陈青牛没有放在心上,如果是富贵人家的男人,指不定是琉璃坊的老主顾,对他有些许机会面熟,可女人,陈青牛还真不认识哪怕一个琉璃坊以外的良家。陈青牛没印象的人,那就一定是陌生人。
陈青牛自顾自行走,趁机领略凉州城的风情。
孩童时,陈青牛觉得琉璃坊就很大了,接下来,少年是觉得凉州城太大,后来才知道,凉州只是朱雀王朝的一个小州,真正的大州,是中枢凤州,是民风彪悍的燕州。
但是朱雀,依然不是南瞻部洲最大的王朝,哪怕吞并了玉徽皇朝,两块国土相加,疆域也敌不过西域。陈青牛小心提着花光十之八九积蓄的半壶花雕,行走多时,终于出了凉州城,清明时节,重兵把守的崇德门也松懈许多,他一路询问,先来到商湖湖畔渡口,渡船寥寥,陈青牛与皮肤黝黑的老船夫讨价还价一番,将剩下的零碎银子再送出七八分,老头终于答应送陈青牛去来回一趟状元墓。
上了破败小舟,上了年纪的老人打开话匣子,唠叨道:“李状元那可是神仙人物,我还记得他七八年前就坐在你那个位置上,给了我一锭金子,跟我唠嗑,也不嫌我鄙陋,后来他走了,开始的时候每年清明都会有青楼的姑娘来祭奠,后来就稀疏啦,到这两年,就再碰不上美娇-娘喽,想来她们也会跟我这种糟老头一样,老得不成样子了,她们是女人,肯定不愿意李状元见到她们老的样子,小兄弟,是不是这个理?”
陈青牛点头笑道:“老丈人,肯定是这个理。”
老船夫感叹道:“可怜咱们的生意是越来越不好做了。”
陈青牛无言以对,他自己不过是已经身无分文的穷光蛋,何况也没打赏别人的习惯和资格。
抠门未必是恶习,挥霍却注定不是美德。
陈青牛是从小就被迫锱铢必较的下等人,还是睚眦必报的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