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朱鸿赢擅做主张将观音宗陈仙师的住处,从那栋拥有一池锦鲤的大宅子,移到了一座名叫元嘉圃的园子。
这位藩王并且叮嘱王府管事,虽然仙师已经移驾,可原处的宅子依旧不许外人进入。
这记马屁,拍得舒服。
陈青牛没理由拒绝,何况刚收了个根本不晓得尊师重道的入室弟子,正好借此机会杀一杀少年的傲气。
少年背着只大行囊,屁颠屁颠跟在陈青牛后头,身形魁梧如小山的谢石矶也背着只行囊,都是在宰相宗杀人越货收刮一空的那笔横财,要不咋说马无夜草不肥,古人真是把道理都给说尽了,没留余味。
陆法真在王府地位超然,极为尊崇,自然不会放低身价跑去元嘉圃凑热闹,哪怕嫁衣女鬼决定去元嘉圃的竹林扎根,陆法真也没有计较,一张师门祖传井字符,未必长久困得住这头来历古怪的女鬼,可井字符除了拘魂镇压之外,更多是起到警戒作用,只要女鬼试图强行破开符阵,陆法真就会立即心神感应,这位道教神仙的住处距离元嘉圃,不过两三里直线路程,不等女鬼逃窜就能赶到。
最关键的一点,还是藩王府邸,在修道之人尤其是练气士眼中,形同一座小皇宫,依循藩王自身气数之多寡,来决定藩王府邸的蛟龙气息之盛衰。比如深夜时分,不方便打开正南府门,陈青牛一行人都是从东门进入,但即便是没有安放一对镇宅狮子的东门,仅是在门上贴挂两幅门神画像的侧门,就让那位女鬼感到浑身不自在,越是临近大门,她越是脸色苍白,浑身青色气息疯狂涌出,竭力抵御那些凡夫俗子瞧不见的耀眼金光。
女鬼选择落脚元嘉圃的竹海,属于无奈之举,偌大一座藩邸,本就没有她的立锥之地,倒不是说她修为如此不济,连阴神在藩邸游曳的那点道行都没有,只是修行一途,能否达到心意平顺的境界,极为重要,这是在修行大道上保证勇猛精进的垫脚石。道理看似空泛,其实极为简单,例如志在功名的读书人,在书院寂静处寒窗苦读,还是在人声鼎沸的闹市处读书,心情差别,显而易见。所以女鬼能够进入天生适合阴物栖息的竹林,自然不愿留在藩邸主宅那边遭罪。
陈青牛作为半个老凉州,自然不会连元嘉圃都没有听说过,但这座园圃到底怎么个“天真爽气、意趣盎然”,当年那个勾栏杂役,一直没机会进去过,也想象不出。
市井百姓想象王侯之家,难逃金扫帚金马桶的路数。
即便是人间尊贵至极的帝王将相,想象那些得天独厚的洞天福地,终归也只是管中窥豹罢了。
事实上,当朱真婴让十数位婀娜女婢提灯领路,哪怕是夜间游览,别说少年给震撼得目不暇接,嘴巴一直没能合上,就连在莲花峰待过那么多年的陈青牛,自己都感到匪夷所思,误以为此圃是仙家手笔。
凉州城地处西北边陲,被许多京城名士视为教化废坠之地,唯独提起凉王藩邸的元嘉圃,赞不绝口,将其誉为夺魁西北。
京城公卿巨贾或是中原豪阀的园林,都是私人禁地,一般只在元宵等佳节对方开放,任由士庶同游,至多象征性收取一些茶汤钱。凉王朱鸿嬴的元嘉圃也不例外,不在藩邸内,需要从西府小门出,经过一座辞岁亭,才能推门入园,此处曾是前朝一位西凉节度使的豪奢私宅,毁于硝烟战火之中,元嘉圃在此基础上扩建,故而占地极广,天然优于京城园林的螺蛳壳里做道场,入园之后,踩着大幅铺地的光亮青石板,蜿蜒曲折,别有洞天,嘉木森然,亭台高耸。园北植美竹三两万株,建造竹屋三栋,是凉州城最著名的避暑胜地。园南堆土为山,遍种桃林,每逢春日,山包之上,桃花绽放浑如锦障,极为可爱。
园西独出心裁,数年前经由郡主朱真婴提议,凉王耗费巨资搭建了一座名叫“蜃楼”的大亭,亭子清一色以紫檀大料打造,再用粗如女子腰肢的四条铁链将整座亭子悬吊起来,捆缚在四棵龙爪槐主干上,需要架梯登入亭子,若是夜间赏景亦可,月明星稀,再让仆役在铁链上挂起一串串灯笼,三两好友,坐于亭中蒲团之上,对坐饮酒,高声笑语,人间至境。
瞎子都能看出这座园子,除去那些仙家占据的名山洞府,便是西北数一数二的钟灵毓秀之地了。
朱鸿赢在朱真婴仍是少女的时候,便放出一句话来,“这座元嘉圃,是本王爱女将来的嫁妆,谁成为本王女婿,谁就这座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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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的主人,决不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