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小砚台,名为“放生池”,可爱可亲,望之便心生欢喜,有些佛经上说顿生慈悲心的意思。按照崔王妃的说法,此砚来自民间,后来被搜入豪阀崔氏,是她的嫁妆之一。
有一只纤细竹筒,仅搁置八枝竹签,岁月久远,有些干裂,朱漆脱落,以“天下文字正宗”的虫鸟篆写就。分别是乾为天,坤为地,震为雷,巽为风,坎为水,离为火,艮为山,兑为泽。
最后陈青牛东翻翻西找找,皇天不负有心人,竟然还真给他找到一枚极有来历的书签,是以远古异兽肥遗的羽翼打造而成,此物最能“镇水”。
崔王妃看着双指夹着书签、两眼放光的年轻人,疑惑问道:“此物能够驱散湿气瘴气,我是晓得的,难道还有别的用处?”
陈青牛将书签放入一本古籍中,然后跟她要了一只小书箱,除了五部书籍,砚台和竹筒也一并放入其中。陈青牛盖上箱子,这才说道:“避水,镇水,是两个概念,前者如士子参加科举,中了举人,后来却是进士及第,天壤之别……”
她眨了眨眼睛,打断陈青牛的话语,“朱雀还好,若是在北边的隋朝,一直有‘金举人,银进士’的说法,考中进士,反而比较尴尬,补缺极难,还不如举人在地方上……”
陈青牛翻了个白眼。崔王妃抓住机会,出了这么口小小的恶气后,心中积郁少了许多,也就不再继续揭短。
陈青牛拍了拍书箱,继续说道:“别小看那寸余长的小玩意儿,似与蝉翼相差不大,可若是落在南唐海商之中,那就是真正价值连城的宝贝,无异于一只聚宝盆,因为此物只要放在一艘船上,必然不受一切洪涝水灾,海上远航,有了它,就等于有了护身符,一趟往来千万里,风险巨大,利益更是巨大,所以一片肥遗书签的价值,可想而知。只不过肥遗当初被三清正宗合力绞杀,尸体被严密封禁起来,传闻南唐开国皇帝曾是三清弟子,下山之时被祖师赠予了一整只肥遗翅膀,凭借此物,他的海上贸易,无往不利,之后便以此立国,如今国祚已经绵延千年……”
她随口问道:“那放生池和竹签,不如肥遗翅膀来得珍贵?”
陈青牛犹豫片刻,笑眯眯道:“凑合吧,挺好的,就那样。”
崔王妃冷笑道:“如果我没有猜错,那放生池和八根竹签,哪怕在陈大仙师的观音座,也是头等宝物吧?也不知道刚才是谁,竭力隐藏情绪,仍是一览无余的头皮发麻、背脊出汗、双手颤抖、两眼通红!”
陈青牛没有半点难为情,只是为自己的蹩脚掩饰感到有些失望,“看来我这坑人捡漏的功底,确实有待加强。没法子,我的秉性实在是太实诚了,要我骗人,比登天还难……”
在目前陈青牛收集到的宝物法器当中,应该是以白蛟赠送的“方寸剑冢”最佳,哪怕那些养育不知多少年的飞剑被舍弃遗失,也不耽误它摘得桂冠。若非世间宝物最重机缘,要不然哪怕商湖再大,陈青牛也都愿意去寻觅那些小剑的踪迹,那真是无异于“大海捞针”了。由此可见,陈青牛财迷到了何种地步。
然后是那本《礼记正义》和竹筒里的八枝竹签。
接下来便是砚台放生池和《肘后长生笺》。
不过这只是陈青牛的粗略估计,不可能十拿九准,真正有资格为它们掌眼、准确估量价值的人,其实还是那个喜欢喝酒的女子谪仙人。
至于“最值钱”的肥遗书签,本是陈青牛施展的一个拙劣障眼法,不曾想给崔王妃一眼识破,还当场揭穿了。
陈青牛“吃饱喝足”,好大一场打秋风,心情奇佳,啧啧道:“有钱真好啊,你瞅瞅这书房,我估摸着都快能买下一座琉璃坊了。”
崔王妃自嘲道:“有什么用?”
陈青牛牛头不对马嘴地回答了一句,“等你身无分文的时候,就知道有什么用了。”
陈青牛在书房内随意走动,开始琢磨一个问题,如果朱雀王朝的十数位藩王都是这般阔绰,再加上一座搜罗举国珍宝的大内皇宫,观音座一网打尽,岂不是可以直接跟龙虎山、稷穗学宫叫板了?
一个朱雀而已,远远不至于将南瞻部洲搜刮到涸泽而渔的地步吧,为何不做?想必其它势力一时半会也不至于火速联手抗衡,早就给观音座折腾个底朝天,大摇大摆回到青峨山祖庭了。
到底是什么使得观音座束手束脚?他所在的莲花峰这一支,前些年气象颓败不假,可到底还有胭脂山和玲珑洞天在台面上支撑着,放眼南瞻部洲,仍是无敌的姿态。朱鸿赢听闻自己是观音座客卿后,那种伏低做小的姿态,陈青牛历历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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