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高墙上,谢石矶持枪而立。
两人术法修为也许不算如何高明,但就体魄坚韧程度而言,还真是。
道人不以为意,望向凉亭,沉声道:“老秃驴,你若识趣撤回金刚禅寺,贫道就饶你不死。”
老僧人双手合十,宝相庄严,悲天悯人,“阿弥陀佛。贫僧还请陆施主放下屠刀,回头是岸。”
道人淡然道:“世间佛法,皆是野狐禅。世间道法,皆是旁门法。唯我求真,唯我证道。”
白狐心知此番搏命厮杀,即将尘埃落定。
它呲牙愤怒道:“你就不怕千年香火传承的观道观,被南北两座道教祖庭视为叛徒?你陆地就不怕被道门圣人视为忤逆之辈?”
朱雀西北观道观,掌教大真人,陆地。
貌似中年的大真人好像听到一个天大笑话,“贫道陆地,这么多年来,兢兢业业为朱雀皇帝看护西北国门,结果如何?连一个道教真君的头衔也没没有,一国八真君,八个啊,整整八个席位啊,都轮不到贫道来坐!你知不知道,那些个尸位素餐的真君,任你随意拣选四人,一起联手,贫道照样一只手就能让他们灰飞烟灭。”
道人抬起一条胳膊,轻轻晃动,笑眯眯道:“一只手,尚且绰绰有余。”
道人身体前倾,仅是这么一个自然而然的动作,便气势滔天,天地为之共鸣,高空云海滔滔,他沉声道:“既然如此,贫道何不干脆就教此方天地,山海反覆!观何不让我道观,自立门户,成为那第三座祖庭?!”
道人就要伸出一根手指,只需曲指轻弹,那一粒水珠拥有浩荡天威,整座凉亭就要化作齑粉。
老僧突然开口道:“陆施主,贫僧愿在此坐化,你能否放过贫僧身后天狐?你大可以将其请回观道观,帮你坐镇气运,贫僧愿意立下誓言,告知金刚禅寺,无论如何,都与你和观道观,不结恩怨,不结因果。”
不但道人满脸讶异,便是那头天狐,也内心震动,只觉得一头雾水,不知为何这老僧,竟然愿意如此大步退让。
老僧一旦如此以死立誓,金刚禅寺虽说对朱雀朝廷,勉强有了一份交待,毕竟老和尚无论是寺庙辈分,还是佛门地位,都不容小觑。但是与金刚禅寺帮助朱家皇帝稳固西北气运的初衷,明显背道而驰了。
道人不愧是杀伐果断的性情,爽朗笑道:“可以!”
老僧收起手,不再双手合十,回头望去,笑容沧桑,“贫僧宿慧,自幼知晓前生种种事,曾经姓贺,曾在此读书,曾有人为我红袖添香,曾立下誓言,愿生生世世,与那女子结为夫妻。”
那头天狐怔怔出神,痴痴望着那张陌生的脸庞,然后瞬间泪流满脸。
老僧对天狐摇摇头,柔声道:“你我缘尽于此,莫要强求,好好活下去。”
老僧对道人说道:“宁著有如须弥山,不可著空如芥子。”
道人微笑道:“道理岂会不懂,只是如朱雀太师庞冰所言,世间文章分大乘法小乘法,和尚你说的道理,也是如此。”
最后浑身金色血迹的老和尚,一步一步走下台阶,呢喃道:“我心安时,已在西天。”
每一步走出,老和尚便如镜花水月之无常幻象,渐渐消散一分。
直至彻底不见。
那件沾满鲜血的袈裟,化作朵朵金色莲花,然后凭空消失。
天狐咆哮道:“不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