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听的很仔细,并未开口打断或插嘴什么的,直至何辅把所有事情说了一遍后,老人方才微笑点头,又轻声叹息。
“能延续了几百年的家族,能在内斗不断的家族内脱颖而出,那就没一个是蠢货!”
老人双眼微眯道:“小痴在雁门郡表现的如同一个无脑莽夫,若你真的是憨头憨脑的小子,见到一郡太守、二三十家豪门大族低身奉承,十有八九会心生得意,会真的一脚踏入万劫不复之中。”
何辅挠头道:“这也不怪小痴轻易察觉了他们的阴谋,先生你讲了太多这种故事,而且这种小伎俩,小痴六岁时就用过。”
想到宛城曾发生的“惨剧”时,何辅就是一阵得意。
王允用的是“怒而挠之,卑而骄之”计策,当年还在宛城时,何辅不知用这计策坑过多少人,六岁时,自个想吃枣子,又夸又激邻居小伙伴,小伙伴却被爹娘按着屁股揍得屁股开花。
若这还只是偷瓜果李枣,不值一提的事情,七八岁时,更是把人忽悠进了大牢。
偷瓜果李枣也好,把人忽悠进了大牢也罢,与今日这般事情其实都差不多,都是利用他人的自大无知,去挑战自己根本无法挑战的规则。
何辅身边有个故事大王老人,打小就给他讲了无数坑人故事,他也确实用着故事里的手段坑了不少人,别人被揍了半死,回头还得对他伸出大拇指,赞叹他的哥们义气。
老人看着小混蛋得意,嘴角也不由微微上翘,笑道:“他们太大意了,若小痴是先生这般年岁,他们绝对不会使用这种你死我活计策。”
“嗯,小痴也觉得是如此,但效果还是不错的。”
何辅又挠头道:“先生,每人耕种三十亩田计,差不多可以养活一万五千户,想来也是够安置南下逃难的百姓,可一万万钱真的能让内廷公公们放手太原郡吗?”
老人微微摇头,笑道:“一万万钱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但这点钱财还不足以让内廷放手,此事就当作是你的课业,三日内与史侯龙旗一同送还雒阳。”
何辅缓缓点头,传承了几百年的家族,任何一家所藏铜钱也不止一万万贯,想要让内廷宦官放手是绝对不可能的,脸上也不由露出苦涩来。
见他小脸都皱成了一团,老人用着消瘦手掌轻揉了他两下小脑袋,笑道:“宦官也是人,也需要他人恭维、尊重!作为一个人的同时,他们也是朝堂上一品重臣,是缠绕在皇帝大树的蔓藤。”
“人有五情六欲。”
“朝廷一品重臣,身居高位自会有诸多争斗,私利争斗只是一部分,权利争斗才是主流。”
“缠绕在大树上的蔓藤,大树健壮、不倒,蔓藤才能爬的更高,大树若倒了,蔓藤也没了依附之物。”
老人抚摸着何辅头顶,轻笑道:“言辞恳切些,把利弊说清楚些,适当的时候付出些利益,给个台阶,再大的事儿也就不再是个事儿。”
“嗯,小痴记着了。”
何辅能够感受到老人的宠溺,也郑重点头答应。
汉朝入仕道路很窄,一旦入仕为官,任何人都很难做到挥一挥手的潇洒,文官如此,人踩人的内廷宦官同样如此。
或许自幼跟在老人身边,何辅并没有他人那种厌恶、讨厌宦官情绪,对于他来说,普通人有好坏之别,可一旦身处权利场,也就没了什么好坏善恶,有的只是利益,有的只是利益的大小、不同,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