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今天想到过来了?”
李客师微微侧脸目光投过来。
他一只手握着鱼竿,纹丝不动。
苏大为见状,心下不知为何悄然一松:“我就是心血来潮,想着郡公藏的那些酒了,刚好最近无事。”
“臭小子,就知道你来没好事。”
李客师嘴里不客气的说着,手上却依旧稳如泰山:“陪我坐会,待我钓条大鱼下酒。”
“郡公……为何这么晚还没睡,还要钓鱼。”
“年纪大了嘛,睡不着很正常,倒是你,大半夜的,形迹可疑。”
李客师瞥了他一眼,手中鱼竿蓦地一沉。
“果然来了。”
李客师手腕试探着提了提,眼看着湖面泛起波澜,他点点头,手腕一抖,一股巨力随着传出。
鱼竿先是弯曲如弓,接着看到鱼线上微光闪烁,一直传入水下。
轰的一声,一条一尺长的金鲤随之跃出水面。
鱼线在空中环绕一圈,将金鲤一卷,直接送入一旁的篓中。
“合该你命苦,正好做我与阿弥的下酒菜。”
说完,李客师一脚将鱼篓勾起,踢向苏大为:“接着,走。”
苏大为伸手抱住,只觉手中一沉。
抬头再看李客师背着鱼竿在前方潇洒前行的背影,喉头一阵发紧,一时间,不知说些什么。
郡公他,还不知四哥的事……
坐上高楼,灯火辉煌。
将鱼交由下人去处理,很快,酒菜便备下了。
李客师指着旁边一个泥封的坛子:“不是你那种烧刀子,是我埋在地下的,状元红,嘿嘿,整满三十年,也是刚从桃树下挖出,你有口福了。”
比起上次见他,李客师又苍老了一些。
虽说异人比常人衰老较为微慢。
但李客师毕竟还是老了。
额头上多出细密的皱纹,原本如悬胆般挺直的鼻梁,如今已经有些塌。
下面花白的胡须,随着说话,一抖一抖的。
配合着他深陷的两颊,还有浮肿的双眼。
看不出哪里像是郡公,倒像是路旁客栈里常见的老学究。
“既然来喝酒,就陪老夫多喝两杯,别光盯着老夫的脸做甚?”
李客师瞪了他一眼,一伸手,拿起那坛据说埋了三十年的酒,挥手拍开泥封。
一种微熏的酒气,随之蔓延在空气里。
略有些酸。
“郡公,你这酒……”
“你尝尝,真的不错,这是老夫用古法所酿,亲手酿的。”
李客师说着,给苏大为倒了一碗。
苏大为低头才发现,往日食不厌精的郡公,此时用的用具,居然甚为粗糙。
“这种酒,就要配粗砺瓷碗才有味道。”
李客师絮叨着,又给自己倒了一碗。
酒色清洌,看来确实是好酒。
“尝尝。”
李客师举碗相邀。
苏大为心情复杂,却又不敢说破,举起碗,与他轻碰了一下,然后凑到嘴边,抿了一口。
酒味酸,却又有些香,说不出来,很奇怪的味道。
“如何?”
“酸的。”
“就是酸啊。”
李客师笑着拍了拍大腿,从他那双浮肿的眼里,闪动一丝狡黠:“酒在红尘中,这红尘万丈,说透了岂不就是个酸字。”
“郡公。”
李客师摆摆手:“这酒啊,是我在孩子出生的那年埋下的,当时想着,咱们这辈辛苦了一辈子,后辈,不需要再经历战乱了,可以安享太平,所以取名状元红。
不打仗了,那就学文吧。
我几个儿子里,除去夭折的老三,老大老二都听话,乖乖的去学文。
偏偏老四,真是气死老夫我了,居然就爱学武艺。
我是又生气又欢喜。
气他,不按老夫的安排去做。
欢喜的是,老夫也算是后继有人,这娃儿,比老夫强,老夫这身武艺,还有异人之术,不会断了传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