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弥既然信任你,我也信你。”
说着,安文生转过脸,狭长的双眼中,神光熠熠的盯住黑齿常之:“接下来的敌人会很强,希望你我同心,共同辅助他,度过眼前难关。”
听到安文生的说话,黑齿常之心中一动:“都督目前有什么为难处吗?”
安文生看了看他:“你应该知道,前任都督王文度的事。”
黑齿常之点头:“听说是刚上任便暴毙了。”
“都督这个职务,牵涉到太多的利益,无论谁坐上那个位置,都会迎接来自四面八方的明枪暗箭。
对外有高句丽人、新罗人、百济复国之人,还有倭人,各方面的威胁暗算。
对内,缺粮问题、缺兵问题,内部百济归顺势力的平衡,唐军与本土力量的平衡。
这份职务不是荣耀,而是踩在悬崖边上。”
安文生的脸沉浸在黑暗里,说出的话,让人觉得心中发凉。
“阿弥突然被架上这个位置,就是踩在刀锋上舞蹈,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
安文生的声音,越发低沉下去。
但是话语里的内容,却依旧冰寒彻骨。
黑齿常之敏于军事,但是政治权谋非其所长。
闻言,只觉得背后汗毛倒竖。
“真有这么危险?”
“王文度暴毙,便是证明。”
安文生转头向苏大为道:“阿弥从不跟我们说,但我们知道他承受了多大的压力,多大的风险。”
“那何不辞去代都督之职?便是做折冲府都尉,或者以他的功劳,再升一级,做郎将都是可以的。”黑齿常之忍不住道。
他与苏大为现在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属于“恩主与仆从”关系。
若苏大为不在,他的前途可想而知。
“我也这般劝过,但阿弥思虑再三,还是决定接下。”安文生幽幽叹息:“他说,是危险,也是机遇,还说什么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安文生转向黑齿常之,脸上难得露出一抹苦笑:“虽然是兄弟,但我有时候弄不懂阿弥在想些什么。”
黑齿常之不由沉默。
篝火闪动,照得人脸上明暗不定。
“总不致如此吧……”
“你以为阿弥为什么要急匆匆带人出来?”
“难道……”
“外部的敌人也就算了,最怕的是敌人不在外,而在内。”
安文生说到这里,似乎觉得自己话有些多了。
摇了摇头,就此打住。
但黑齿常之心中已是掀起滔天巨浪。
这一瞬间,他想到了许多。
苏大为是苏定方的兵法传人,而且看他与苏庆节的亲密关系,他自然是属于苏定方一党。
但是现在百济泗沘城另两位将军。
刘伯英肯定不属于这一派。
苏定方是行伍出身,没有过人的家世,全靠一仗一仗打出来的。
他们属于大唐新兴的“寒门”。
刘伯英、刘仁愿,则是另有根脚。
苏大为突然被拔为代都督,只怕反而遭人嫉妒。
太年轻了,这个年纪实在太年轻了。
有苏大为在,别人的光芒注定要被掩盖。
不,不对,此次出战,苏大为又请刘伯英调拔了几艘大船,若是那种关系,理应……
难道是刘仁愿要打压?
可刘仁愿凭何如此?
对了,他们都说苏大为简在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