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德昭死讯传遍整个东京后,寻常百姓都以为他想不开,因为些许小事寻了短见,都感到他思想太脆弱,要是我当了王爷怎么也不肯自杀呢,多么享福啊,谁死我都不可能死。谁知其中的内情呢?老百姓只会以讹传讹,官家既然说是“想不开”,那必然就是想不开。
马上赵光义做戏做全套,追封赵德昭为中书令、魏王。此时荣宠比之武功郡王又高了一层。于是百姓对于内情更加不深思,只是一个劲地为他感到惋惜。
消息传来,赵德芳这个胞弟在屋子里关了一天,家仆时而听到他的嚎啕大哭,时而听到他的长长叹息。
赵德芳此时心里憔悴的很,胞兄赵德昭和自己何尝不是在演戏呢?演给自己的叔叔赵光义看,让他放心,让他安心地做官家,而胞兄和自己则构不成威胁。可是究竟是叔叔的绊脚石啊,皇位的诱惑力太大,它可以使人不顾亲情伦理,不顾礼义廉耻,不顾一切,为了它,自己父皇被他所杀,自己胞兄被他所激自杀。自己平时里只能装作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让他放松警惕。日子何其艰难啊!
他回想到小时候,父皇教他和兄长识字,教礼仪,教兵法,教骑射,教武术。父皇一脸宠溺地看着他俩,把父爱毫无保留地倾洒在他们兄弟俩身上。“德昭,德芳,兵法要熟读,但也要融汇贯通不可做赵括......”,“德昭,德芳,弓要拉满,方能射中敌身......”,“德昭,德芳,武术的要旨是强身健体,不可肆意和人搏斗,你们的任务将来是指挥千军万马,而不是好勇斗狠......”。这些声音还回荡在脑海,父皇的爱也沉淀在心底,那是一段多么快乐的时光!父皇在,他们就不需去防任何人,任何人也不敢招惹他俩。他俩的童年就在无忧无虑快乐逍遥中度过的。
哥哥尤其宠爱自己,虽然只大两岁,但是父皇殁了,哥哥常来宽慰自己,害怕自己想不开,但哥哥自己怎么就想不开了?也是,如今,哥哥死了,赵光义的心思会不会就转到自己身上呢?这整日里被人盯着被人算计的日子是何等苦涩,我何尝想做官家,可当今官家偏偏矛头对准了我,我为之奈何!
从此,赵德芳也一蹶不振,精神萎靡,只感到地狱的钟声随时会向他敲响。
宫里则弥漫着奇妙的气息。赵元佐平日里和赵德昭关系很好,赵德昭比赵元佐大十四岁,但赵元佐聪颖练达,赵德昭又故意讨好,所以他俩经常往来,在酒肆里喝酒,甚至有时偷偷跑到烟花之地流连。赵德昭的武功郡王府不大,可兵器甚多,演武场上赵元佐经常会拉起一石弓,这已是战时士兵的标准了,而赵德昭更喜武力,他甚至能拉起两石弓,隔在后世,说是大力士也不为过,放在今天可以去参加奥运会拿金牌了。赵元佐善骑射,对于军事尤其感兴趣,而赵德昭都能给予指点,所以在赵元佐的心里,一点也没把赵德昭当堂兄看,而是亲兄弟,他的死让赵元佐伤心至极。后来听说是因为父皇所激,内心里感到愤愤不平,可父皇也出于一时糊涂说了重话,但凡是个人谁没被激过呢?所以想想又原谅了父皇。
赵元僖则毫无感觉,他平日里和赵德昭往来不多,他自己想不开谁又有办法呢?
赵元休(石枫)则感到窃喜,历史终究是历史,它没有因为自己来了而改变,这就好,大概自己以后当官家十拿九稳了。他还知赵德芳两年以后病死,赵元佐和赵元僖的未来也知晓,但是这可是天大的秘密,他谁也不会告诉的,告诉了以后还怎么当官家?
此时在世的太祖朝皇后宋皇后,对于赵德昭之死既感到痛心,也感到无可奈何。赵德昭和赵德芳虽然不是自己亲生,但是依然称呼自己母后。自己的儿子死了,哪有不伤心之理?但是伤心又能怎么样?自己也时时刻刻担心自己的安危,哪天赵光义不高兴了,赐一杯鸩酒,自己也将完蛋了,所以平日里谨言慎行,不敢有丝毫僭越,日子也苦不堪言。
当今李皇后则深知官家的心意,默默地替官家感到高兴,储君人选又少了一人,以后的皇位必然属于自己儿子。她也悄悄地把目光对准了赵德芳和赵廷美,但深知丈夫的脾性,丈夫定能把事情做得滴水不漏,自己无需担心了。
这日,恰逢朔日,又是早朝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