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着这样的伤,张文锦和杨锐苦劝圆性休息,但他断然拒绝。
“今天我必定要上战场。”圆性一边包扎着手掌一边说。“要是我不出现,对方就会认定昨天那个剑客重创了我,士气必然大增。我要给他们看见,我跟之前一样可怕。”
他没有吿诉两位大人的是,他的伤势其实比表面更严重:卫东琉那一剑,确实将他右肺刺破了,那内里的伤口到今天才开始扩大,肺内的气息一点一滴泄漏出来,积存在胸腔里,右肺因而被压缩得无法呼吸。
圆性只靠着一边肺脏,加上右手无法握棍,却仍然勇猛击杀了大量敌人。
攻城的敌军再次退却之后,他身边的民兵合和着欢呼。经过十天的战火悴炼,他们渡过了最低潮,此刻心里除了胜利与保守家园的意念,别无其他。
全城团结为一。
第十二天。圆性用齐眉棍作行杖,一步一步缓缓地走上城楼。
人们看见的,已经不再是那个“神僧”。圆性的身体比前消瘦了不少,皮肤失去往日的旺盛血色。他甚至没有穿戴那副“半身铜人甲”,他已经没有力气承受那负荷,只是赤着上身,披着破旧的粗布披风。
他的左半边脸,用彩笔画满了花纹,骤看半边脸谱仍呈现着凶恶的鬼相。那是他拜托城里一名表演唱戏杂耍的伶人为他绘上的。
即使已经无法戴上那半边罗剎铜面罩,圆性还是要给敌人看见自己狰狞可怖的一面。
他如常地在城墙顶内侧一角盘膝打坐。附近的民兵看着他,全都沉默无语。他们看得见圆性那股深沉的疲倦。
而且昨天守城,圆性只杀伤了不够十人,大多时候都要休息。那时众人就知道是什么回事。
圆性看着这些民兵,注视他们每个人坚毅的脸孔。他又回头看城墙里,俯视无数人家的房舍。
他回想到当年离开西安,太师伯了澄和尚赶走他时说过的话。
“看看这万丈红尘。用你的棍棒拳头去结缘。”
圆性心中笑了。
我看见了。我明白了。
今世为人,所为何事,我知道了,我找到了。
一名民兵忍不住走到圆性跟前,手里拿着竹筒。
“大师,要喝口水吗?”
圆性点了点头,接过那盛水的竹筒,轻轻呷了一口。清水滋润着他舌头。“这水,好甜。”
他微笑着把竹筒还给那民兵,却突然一阵咳嗽。他嘴角溢出右肺里积存了几天的血。
那民兵惊愕地看着圆性。圆性握着他拿竹筒的手,以平淡的声线说:“把我烧了。骨灰要撒到山野里,滋养树木和众生。兵器和护甲的铜铁把它折去溶掉,打成耕田养人的器物,木棍劈成柴枝,冬天给人生火取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