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猎这时才站起来。他尽量用左腿支撑,但站直时仍感觉右膝的痛楚。刚才短短数招虽然简单,但因为连接频密而耗力甚巨,邢猎也要全神贯注方才站稳。
他举起左手。只见那只人人以为空着的左掌里,原来正反握着一柄形状犹如兽牙的短刃,正是在庐陵战胜梅心树后夺取的兵器。
邢猎其实一直将这把弯刃收藏在后面的腰带底下,直到登上擂台时人在半空才暗中取出,当时人人看见他提着已出鞘的雁翅刀,注意力都放在右手上,没有留意他另一手已多了柄短刃。
其实一切邢猎都早有谋划:之前他众目睽睽之下,把其他各兵器解下交给同伴,登上擂台时又故意用左手去按台板,都是要所有人包括雷九谛相信,他手上除雁翅刀外再无其他兵器,为的就是这最后一击的布局。
闫胜瞧见邢大哥像用法术般变出刀子来,又再回想当初他打胜习小乒时的话:
“我胜你,是因为这里。”当时的邢猎指一指自己脑袋,继而又指指心胸:“跟这里。”
这时雷九谛想站起来,但左足一用力,又痛苦地再度跪下去。邢猎刚才的飞扑尽用全身之力,顺势而出的反手刀虽然好像只是轻轻一击,但弯刃已足以将雷九谛左小腿的肌腱狠狠割断,雷九谛纵有再高的武功修为,也不可能违抗这肉体的崩坏。
但固执的雷九谛却仍然一再试图站起来。每次只是令足腿上的裂伤更扩大。最后一次他更摔倒在自己的血泊中。
邢猎这刀已然取胜,“六剑客”及其他武林同道本应该兴奋欢呼。然而看见雷九谛这绝代高手的狼狈状况,他们都不禁沉默。即使明知道雷九谛行恶不少,性情邪异,但见他此刻有如被陷阱所困的猛虎,心里仍是不忍。
其他并非练武之人的观客也如是,无人欢呼拍掌,整个竹棚之内完全静默,以至外头探听的百姓以为决战还未开始。
“已经完结了。”邢猎也没有像平日般笑,只是平静地看着挣扎中的迷踪掌门。
“没有!”
雷九谛狂吼着,用绝大的意志爬起来,最后终于用一边右腿站定,左手颤抖着将刀交到右手。他因为剧痛和失血,脸色异常苍白,但那股强悍不屈的气势仍未消散。
“还没有完!你那刀招……我要接你那刀招!”
邢猎知道,他说的是“浪花斩铁势”。
雷九谛即使有“神降”绝技,他的武功刀法始终还是基于迷踪门武艺,而迷踪武功最重视速度,如今雷九谛一腿无法着力,根本就难以施展。以他此刻状态,邢猎根本不必使出“浪花斩铁势”,用其他寻常的刀招都必可取胜。
而且邢猎多次激烈跳跃,右膝旧患怕有复发之象,更没有冒险勉强使出“浪花斩铁势”这猛招的理由。
邢猎看着雷九谛跛了一腿的姿态。从刚才那反手短刀切入的手感,邢猎确定雷九谛筋腱已被割断。以雷九谛这年纪,要再从这么严重的伤完全康复,并且恢复原有的功力,已几近不可能。
他的武道生命已经结束了。
邢猎凝视雷九谛许久,然后瞧向台边的圆性。
“把刀给我。”
圆性听了一呆,但马上明白邢猎在想什么,只因他也同样能代入雷九谛此刻的心情。圆性一言不发,把倭刀抛到台上。
邢猎接过倭刀,缓缓拔出那长长的刃身,然后将刀鞘抛到一旁。
看见邢猎手上的刃光,雷九谛笑了。从来只有满腔怨念的他,此刻竟然向邢猎投以感激的眼神。
他接着把单刀举起来,摆出准备出击之势。
在台下的练飞虹,看见宿敌这模样,亦不禁心生敬意。
我被这样的家伙击败过,不必感到羞耻。
闫胜这时也从雷九谛身上,看见师父赫圣的不屈身影。
佟晶流下了泪水。她始终没有机会向雷九谛的“教导”说一句感谢。但她知道自己永远忘不了这个人。
邢猎的表情依然平静。但他双腿渐渐弯下来。腰背弓起如猫。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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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轻挽着倭刀,斜斜垂在身前腿膝之下的位置。全身处于一种既放松却又蕴藏爆发能量的微妙状态。与雷九谛那不自然的“神降”状态相反,邢猎这个姿势仿佛暗暗与天地融合,顺乎大自然的法则道理而成形。
“浪花斩铁势”的起手式。而且是第一次在双足双手都能运用自如之下摆出来。
雷九谛看见后咧齿而笑。但那笑容有些凄酸。
因为固执的求胜欲望,他放弃了正面迎击“浪花斩铁势”,而选择抢攻战法。被偏执淹没了本我,而结果也为邢猎的反策战胜,雷九谛挫败于心思计策与那小小一招短刀反割之下,心里懊悔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