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博士摇摇头:“那不过是暂时的,中国的文化有着更古老更顽强的生命力,不是流行文化能够彻底取代的。什么都跟西方学那绝对是愚蠢可笑的!近现代西方的确有诸多方面都值得中国认真谦逊地学习,但并不是什么都要学。向优秀者学习是为了做一个更好的自己而不是变成一个盗版的别人。优秀者全身上下都优秀吗?你可以向一个强壮的大汉学习他的健身生肌之道,可你用得着连他的痔疮也一并拥有吗?你可以向一位漂亮的美女学习她的驻颜化妆之术,可你用得着连她的狐臭也一并效仿吗?”
“哈哈,博士,您的话既富于哲理又生动有趣,这段我得记下来!”
“我这是有感而发的,罗宾,我和你说过我有个远在加拿大的女儿,她是故意远离我的。前些年她陷入了可怕的人生困境,我做为父亲想主动施以援手的时候,她给我的回信居然只有一个扎心刺眼的词……”
“啊?怎么会这样呢?”
“是我的原因吧。那年……研究所里我负责的那部分研究课题,已经进入了‘能看到令人惊喜的曙光却无法伸手碰触’的那种朦胧状态之中。我像着魔了似的,整天整夜不回家呆在研究所里工作。有天夜里我女儿塞德忽然打电话来焦急地说她妈妈不舒服,让我快点回去……”
“我很烦!罗宾。因为类似的事发生过不止一回了。那段时间我太投入工作,经常好多天不回家,因而引发了她们母女强烈的不满!可我的工作秘级太高,我完全不能和她们说出任何与秘密研究所有关的事情。我的妻子劳拉甚至认为我当时肯定是有外遇了。所以母女两个经常会打电话来说家里出了这样那样的事儿,或是母女两个谁又生病了。”
“但当天我刚好正处在生命中最疯魔的状态之中!我那天非常意外和幸运地发现……当人脑瞬间爆发性大量分泌内啡肽时,再与一种由我发现并命名为‘麦之钩’的脑垂体相遇,就会瞬间产生一种类似于人体核聚变的令人无法置信的神奇反应!而这种反应所附带的效果,就是我疯狂研究并为之付出了一生代价的那种……”
“所以女儿的电话令我不胜其烦!我甚至没好气地摔了电话,转身跑回实验室继续工作。我们在研究所工作时,与外界的任何联络只能通过所长尼古拉办公室桌上那部电话。罗宾,你要知道,当我看着尼古拉笑嘻嘻地盯着我接电话时的窘态,我觉得真够丢人的!”
博士说到这里,垂下头停顿了一下,脸上是陷入了痛苦不堪的回忆时的那种表情。
“这是我一生在所钟爱的工作中收获最为丰厚的一个夜晚!这也是我一生中在情感上变得一无所有的一个夜晚……罗宾,人生,唉……如梦啊。”
老人脸上带着那种难以描述的,混和了骄傲的荣光与痛悔的落寞的双重表情……让人看了有点不得劲。
“那天晚上,我们前后两三代各个领域最顶尖的秘密研究者们苦苦追寻了几十年的东西,已经看见曙光了!可庆祝的香槟刚刚喷出瓶口,桌上的电话就响了。尼古拉接起电话刚听了一句就猛地抬起头瞪大眼睛望着我说:‘伍安斯!劳拉……出事了……’”
荣兵此时也不知该说点什么来安慰这个连头上稀疏的白发都在微微颤动的老人,他只能默默地倾听。
“那之后塞德就不再理我了。任我做出什么努力都不再原谅我。她才16岁就搬出去与一个好朋友雪莉合住。大学之后,就与学金融的男友结婚去了加拿大,从没联系过我。那些年,我一个至亲的人也没了。只能靠着对工作的狂热来勉强麻痹自己的情感,度过漫长又寂寞的时光……”
“直到那年我忽然接到雪莉的电话。她告诉我塞德遇到了大麻烦!她丈夫‘伊兹密’在一次证券市场的疯狂投机中,不但投入了自己全部的积蓄,还向银行和亲朋借贷了大量的钱!伊兹密是个狂热执拗的激进型投资者,他那次孤注一掷地狂赌一支跟踪了半年之久的‘认沽权证’,赌它在退市前最后一个交易日会出现能令人暴富的‘末日轮’走势!可他做反了方向,那支权证一直到收盘清零都没出现末日轮。于是……不用我说,你也可以想像那种证券投资中最恐怖的结局了。”
“雪莉说如果没人帮他们,那伊兹密和塞德还有他们孩子的命运都将坠入深渊……雪莉给我留下了塞德的电子邮箱就挂了电话。我哭了很久……擦擦眼泪马上给塞德发了份e-mail。表达了我的关切和想帮助她们的想法。四天后我才收到她的回复,只有一个单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