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一个21世纪的中国年轻人,是怎样诡异地来到18世纪加勒比海岛上的木工厂里的全过程。现在,让我们再把记忆拉回到第二章时工场后山坡上的这处山泉吧。
一个工人刚刚冲洗完从他身边走过的时候,荣兵才收回了思绪抬头望向泉水那边。这次轮到那个漂亮的大男孩梅里尔了,他扭头看看,犹豫了一下,只脱下了脏得花斑点点的白衬衫,赤着上身卷起裤腿,站在泉流下面冲洗起来。清澈的泉水瞬间就冲刷掉了大男孩身上沾满的汗渍和尘土,露出他原本白嫩微粉的皮肤。
螺丝腿儿小声说:“嘿!嘿!罗宾你快瞧!要是只看这小子的脸蛋儿和皮肤,没准儿都以为是个妞儿呢。”
荣兵点点头深有同感。其实他刚来的时候真曾一度猜测过,这个梅里尔白净漂亮得也太不正常了吧?会不会像那个西班牙红发女海盗卡啥啥娜那样,也是个女扮男装的主儿啊?可事实上不是,无论从他的喉结还是洗澡时赤裸的上身,都看得出他确实就是个长得太过俊秀的大男孩。
老德克还很肯定地对大伙说,这孩子当过兵!这话荣兵可不信,因为梅里尔虽然个子长得挺高,但荣兵和他有过简单的交流,知道他才十五岁。虽说老德克的话多数都让人没法不信服,但荣兵还是不大相信他这个判断。
梅里尔似乎是怕后面排队的人等他太久,所以动作麻利地匆匆洗了头发和脸,就背对着大伙弯下腰去洗小腿上的泥。荣兵的心忽然不祥地跳了起来!因为他看见盖斯德?伍德豪斯扭过头来冲他的几个死党做了个邪恶的鬼脸,就走上前去,扒拉开两个排在他前面的工人,站到了梅里尔身后……
梅里尔正弯下腰背对着他毫无察觉,盖斯德忽然伸出双手猛地抱住了梅里尔的腰,同时叉开双腿把下体紧贴上去,肥壮的屁股向前一耸一耸地做着猥琐至极的动作!
啊哈哈……!!!众人瞬间就爆发出一阵狂笑和怪叫。
盖斯德一边耸动着肥腚,一边还伸出毛茸茸的大手在梅里尔的后背上摸来摸去,嘴里大声怪笑着:“呀哈!你们造吗?这宝贝的皮儿居然比罗亚尔港的婊子们还嫩呐!”
趁他仅剩一只手搂着自己的腰,梅里尔拼命挣扎着猛地挣脱了盖斯德的搂抱!手脚并用跌跌撞撞地向前猛爬,慌乱地摔倒在崖壁下面,又赶快回过身坐在地上惊恐地瞪着盖斯德,嘴一直颤抖着却听不清说的是什么。
众人都在歇斯底里地狂笑跺脚吹口哨,连螺丝腿儿也咯咯地笑了两声。但他忽然瞥见荣兵攥着拳头!太阳穴两边暴起的两条狰狞的血管犹如两条怒龙在狂舞……就吓得不敢再笑了。
梅里尔这时才怯怯地站了起来,低头尽量躲着盖斯德从他身边闪过,捡起放在泉边石头上的破衬衫,慌张地穿过那些伤害着耳膜的笑声越走越快,最后是跑着下了山坡不见了。
又是两天在一如既往的乏味和劳碌中过去了。荣兵发现,这两天的傍晚开饭前再也没见梅里尔来过泉水这里。他想找机会给梅里尔一点安慰的表示,就像他曾在荣兵被打那次,给过荣兵那个无言的微笑一样。但这两天梅里尔除了闷头干活儿离谁都远远的,像是躲着所有人。
今天的晚饭比平时丰盛点,每三天就会有一顿这样的饭。除了每天都要吃的用粗小麦粉混杂大量的麸皮烤制而成的黑面包燕麦饼和一碗豌豆汤,今天额外会有一小条沙丁鱼和一小块奶酪。最让工人们期待的就是,每个人都可以从那只抬来的大橡木桶里打上满满一木头杯mountgay朗姆酒。
所有人中唯一对这杯朗姆酒非但毫不期待,甚至还带着惊恐的神色像躲避毒药水儿似的人就是荣兵。
荣兵很快地吃完了黑面包和豌豆汤,然后学着老德克的样子,把沙丁鱼和那小块奶酪放在一起,他用的是一双自制的筷子。刀叉?那个就别想了,没有。喝汤时用的是粗糙的木头勺子,但用它根本没法对付沾满奶酪之后滑腻腻的沙丁鱼。众人都是习惯用手去抓食。
当初荣兵第一次在餐桌上拿出他刚刚做好的筷子,在众人惊奇的目光中夹起一粒豌豆放进嘴里时,立刻引发了一阵爆笑之声!瞅这帮玩意儿那副少见多怪的德性,就像他们看到了一只猴子在用贵族们精致的银刀叉进餐。
有个叫阿纳托尔的法国小伙子鄙夷地说:“上帝啊,中国人可真搞怪!我宁可饿肚子也绝不会用这么愚蠢可笑的方式吃东西!”
正低着头喝汤,向来沉默寡言的梅里尔却忽然说话了:“你错了,阿纳托尔。罗宾用的餐具并不愚蠢更不可笑,可笑的是我们在文明的进程中落后于人还不自知的欧洲人。”
“你啥意思梅里尔?难道你不觉得用两根树枝当餐具就像个小丑和野人一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