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刚过,东厂的高墙之内,整整齐齐的两排锦衣卫番役,分列在东厂大堂之前,大堂之内站着两排皂衣宦官,大堂正中,跪着三男一女四个人。这四人不是别人,正是上午被锦衣卫扣住的徐老板一家。但这四人只是跪着,没有带着镣铐,也没有换上囚服,还是穿着自己本来的衣服。大堂之内的气氛令人窒息,黑压压的两排人,都是面无表情,没有人说话,甚至呼吸都控制得极均匀。大堂正中是一副匾额,龙飞凤舞的写着流芳百世几个金字。匾额之下就是一张漆黑的乌木桌案,桌案之后就是一张漆黑的太师椅。此刻太师椅还是空着的,显然所有人都在等着,等有人坐上这太师椅,今日的阎罗殿就算是要吞活人了。
这四人在大堂里已经跪了一盏茶的光景,一开始四人都被震得心胆俱寒,浑身战栗,现在就只剩下了浑浑噩噩,脑袋里一片混沌。就在此时,一阵小小的喧嚣传进了大堂,众人知道终于要开始了,就都聚拢精神,站得笔管条直。跪着的四人也都惶恐地缩紧了身子。噔噔噔,一位绯衣宦官稳稳当当地迈着方步走进了大堂,看了一眼堂中跪着的四人,然后走到桌案之后,稳稳地坐进了那把太师椅,身边跟着的四名青衣宦官,一边两位,手捧拂尘,在太师椅两侧一字排开。绯衣太监不是别人,正是东厂提督太监尚铭尚公公。
尚公公坐定之后,也不着急问话,眼睛直直地看着面前跪着的四个人,眼神颇为耐人寻味。就这样看了约摸半柱香的时间,尚公公终于开口问话:堂下之人可是上林苑右监正徐汉卿啊?身旁三人是你的夫人和公子?
徐汉卿已经再此间跪了许久,一时间想开口却发不出声音,暗暗地咽了好几口唾沫,才嘶哑的发出声音:“犯官正是徐汉卿。这是我的拙荆还有两个犬子。”
尚公公抬了抬手:“来人,把徐监正的夫人和公子带到堂外候着,尔等好生看守,可不能对这几位动粗。堂外就进来了三名锦衣卫番役,一人拉一个,把这三人带到堂外候着去了。”
尚公公等那三人被带出大堂,便开始审问徐汉卿:“我听手底下的人说,今天早上你们全家着急忙慌地出城去了,这是何故啊?”
徐汉卿赶紧沙哑着嗓子回答:“前日得知拙荆家中有变故,拙荆惦记着家里,所以犯官就安排了车辆,想早点赶回去。”
尚公公意味深长地笑了一声:“朝廷还没有给徐监正下旨定罪,徐监正何故以犯官自称啊?”
徐汉卿心里一慌:“厂公派人把我一家押到此处,肯定是有什么原因,犯官虽然不知为何,但也知道尚厂公威名,犯官诚惶诚恐。”
“那你觉着东厂为何兴师动众把你请过来?”尚公公不动声色地问。
徐汉卿摇了摇头:“犯官从被带到此处,就一直在自省。可是犯官左思右想,也不知道是犯了什么罪名。上林苑右监正的官秩乃是皇上的恩赏,犯官自受赏之日起就不受俸禄,不管实务,就是个有名无实的虚职。犯官一直都在京城和徽州两地之间行走,做些绸布的小买卖,一直都是守法的良民。而且十几年前大藤峡之役,当今圣上急筹军饷,犯官还倾尽家财助大军平乱。犯官实乃大明忠良,请厂公明鉴!”说罢就磕头碰地,咚咚直响。
尚公公冷冷地看着他磕完了头:“咱家也是念着徐监正十年前的功劳,所以才把你们请到这里来的,不然等着你们的可就不是东厂的王法大堂,而是诏狱的牢房了。既然徐监正自己想不明白,那我就给你提个醒,前日半夜里你们府上可是热闹得紧,这又是为何?”
徐汉卿当然知道就是因为这事,来了这里,不脱了一层皮恐怕是出不去了,既然如此,那就豁出去了,看看能不能保住夫人和两位公子的性命:“此事我已经和郑千户言明过了,犯官的家里养了些野兽,这是犯官的一点小爱好。前夜那兽棚失了火,吓到了那些畜生,所以半夜的时候狂吠乱叫,惊扰了邻里,犯官深感不安,当时就让伺候兽棚的仆人尽速的处理掉这些惹事的畜生,不能再出现惊扰四邻的事。”
尚公公继续问:“那徐监正在兽棚里都养了哪些野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