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想。”小禾说。
“那就去吧。”楚映婵微笑。
小禾轻轻点头。
武宴开始,随着大门打开,仙人们陆续入场,乐器齐齐演奏,壮烈的乐声激昂响起,如击鼓,如裂帛,如浊浪涌出江口,如万骑奔走闯阵,楚映婵于门主高台上合衣而坐,清丽夺目,她听着这壮阔曲调,想着妖煞塔的泼天大雨,心中萧肃。
接着,数十位弟子舞剑而来,于场间开始表演,一时间,武堂内尽是闪闪发亮的剑花,弟子舞剑固然精彩,可大家的目光却不在他们身上,因为林守溪已斟好了酒,面不改色地穿过重重剑影,向着堂上走去。
少年明眸皓齿,英俊秀美得更胜传言,他缓缓走过白毯铺成的长路,目光坚毅,众目睽睽之下,少年双臂高举,杯中酒水平稳,一丝不颤。
楚映婵相信小禾绝不会怯场,但她还是不由为她感到紧张,因为堂上坐着一个老人,一个头发掉光,宛若和尚的老人。
三座神山皆有首座与掌教,他们是神山真正的领袖,负责统领神山修士,按照惯例,宗门俗事大都由掌教打理,而首座更像是神山的精神象征,但云空山恰恰相反。
云空山的掌教大人自从领悟了‘未来法’后,就开始闭关,他想象出了一个未来的、完美的自己,让未来不断朝着当下涌现。
掌教闭死关,俗世只好由首座打理,首座年岁已大,年轻时与邪神的交战令他落下了不治之伤,如今更是风烛残年,久居深殿难以出行,大家都说,用不了多久,首座大人就要仙逝了,而下一任首座,将会在三位仙楼楼主中选出。
楚映婵没想到今日首座都亲至了,她知道,小禾纵使侥幸骗过了所有门主,也绝骗不过首座。
事实也是如此。
“你不是林守溪。”
小禾走上高台,将要为陆余神斟酒时,须发脱尽的老人缓缓开口,平静地说。
……
首座年迈,声音洪亮依旧。
小禾本想用声之灵根将这句话抹去,稍一犹豫还是放弃了,她知道这不是首座想要的答案。
这句话所有人都听见了,有的人神色诧异,不解其意,有的人则轻轻点头,表示自己早已了然,楚映婵也有些微慌,哪怕小禾被揭发,也不是什么真正的大事,顶多楚门被罚,没收之后三年本该分配的玉石丹药。
三年玉石丹药……楚映婵认真想了想,还是觉得有些肉痛的。
“嗯,我不是林守溪。”小禾平静地回应。
“那你是谁?”首座问。
“我是悲伤陆仙师之死,前来祭奠之人。”小禾说。
首座听了,微笑点头,“既然心诚,但敬无妨。”
就这么简单么……
小禾有些不敢相信,接着她意识到,神山首座何等胸怀,又岂会为难她一个晚辈?自始至终,都是她多虑了。念头至此,她不再多想,心无杂念,跪于灵牌前,浇酒成圆。
小禾敬酒之后准备离去,首座又问:“既然心诚,为何一句悼词也没有?”
“悼词只在永别时才会说出口。”小禾说:“陆仙师还在与我们同行。”
有人若有所思,缓缓点头,有人则嗤之以鼻,觉得是花言巧语,首座静默片刻,说了句:
“不错。”
人们并不知道,这声不错指的是话语不错,还是人不错,但听得出,首座对眼前之人很是欣赏。大部分人依旧不知道这个林守溪不是林守溪,只当是‘我非我’之类的禅机。
“你的灵根不错,若小李见了,一定会羡慕的。”
这是首座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首座口中的小李是云空山的掌教真人,姓李,比他年纪小五十岁。
小禾并不明白,自己的声之灵根为何值得一个领悟‘未来法’的大修士羡慕,这根本就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事,同样,她也不知道,这次看似平常的假扮会对云空山带来怎样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