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师靖横着玉臂,枕在椅背上,问:“等小禾回来了,你想好要怎么与她说了吗?”
“这……需要想么?”楚映婵反问。
慕师靖一惊,这半年来,她许多次设想如果自己是楚映婵,要怎么与小禾解释,才能温和有力地说服她,让她接纳。她本以为楚映婵也一直在为此事苦恼,没想到这位看着笨笨的仙子早已想通了么……
“楚仙子有何高见?”慕师靖虚心求教。
“将能说的都说了就是。”楚映婵回答。
“这……这怎么说得出口?”慕师靖惊诧,脸颊不由红了。
“在小禾问我之前,定然是拷打过林守溪了,你觉得林守溪会说多少呢?”楚映婵反问她。
慕师靖又被难住了,她若是林守溪,一定会为难,如果有所隐瞒,那就是对小禾的欺骗,如果和盘托出,那又是对楚映婵的不敬,自己若是他,该怎么做呢?
“这种事呢,要么就一個字也不要提,和和睦睦地瞒上一辈子,若一旦败露,就不该再有隐瞒了,自作聪明的善意期盼反而会带来更多的问题。”楚映婵认真地说。
“为什么?”慕师靖犹不明白。
“小禾会单独问林守溪,也会单独来问我,我们永远不知道彼此说了多少,到时候小禾一对口供,若是稍有偏差,恐怕又是一场腥风血雨了。”楚映婵轻柔地笑了笑,“和盘托出是最好的选择,我只盼望这孽徒别再自作聪明了,届时自讨苦吃了,我可无力救他。”
慕师靖听得一愣一愣,心想伱们都不需要见面,就能揣测到彼此的想法么,连小禾的审讯都预判到了吗……
“可,可这多害羞啊,这,这怎么……”慕师靖咬着唇,手绞紧黑裙,神色挣扎,她觉得如果是自己,肯定说不出口这些。
“若成了一家人,害羞的事多着呢,这也怕那也怕,如何做家人呢?”楚映婵唇角噙起一丝浅笑,没有展开细讲。
慕师靖一怔,她瞬间意识到了自己与楚映婵之间的差距,她看着眼前白裙无瑕,姿容倾世的清纯仙子,心想,原来色孽竟是一种天赋么?
“可是……”慕师靖还是觉得不对劲,“可如果事无巨细地讲了,小禾听了,真的不会雷霆大发,扭头就走么?”
楚映婵噙着的笑飞快淡去,她变得极静,轻柔道:“我不知道。”
“那……”慕师靖有种不好的预感。
“不过我知道,乌云要碰撞之后才能凝成雨,雷电与暴雨总是激烈而张狂得令人畏惧,可若没有雨,乌云永远是乌云,是悬在我们头顶的阴影,哪怕将乌云染成蔚蓝,伪装成天空,也无法将这种阴影掩盖,唯有碰撞……”楚映婵顿了顿,柔和的话语显露出了锋芒:“唯有碰撞,最激烈的碰撞,碰撞成雨,碰撞成雷电与风暴,狼藉是暂时的,毁灭与摧残也是暂时的,它是通往晴朗天空的路……唯有晴空不会投下阴影。”
沉闷的雷声在云层中响起,透过木制的墙壁,轰隆隆地在密封的屋内震动,令慕师靖有如芒在背之感。
“碰撞么……”慕师靖听明白了,却有些难以想象,“他们之间……真的会到这个地步吗?”
“我也不知道,只是猜测而已。”楚映婵垂颈敛眉,话语轻细。
这几个月,她看似安静平和,却也在无数个夜晚辗转不休,难以入眠,她不停地想,想了许许多多的可能,但幻想是无力的,只会让她觉得夜色更加吵闹。
现在,她反倒期待风雨的到来。
“如果林守溪实力不济,没能捱过暴雨,怎么办?”慕师靖问。
“那他恐怕也没脸见我了。”楚映婵无奈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