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即是我,何须圣人规训,何须道统左右?”
心中,林守溪喃喃自语。
……
“伪君子?”小禾蹙起秀眉,冷冰冰地问:“你这是自暴自弃了吗?大大方方地承认自己是伪君子,任由邪念出逃,为非作歹,这可不是自由,这是更深的堕落!”
“我知道。”林守溪平静地说:“我从未否认我的错,我明白,这样的错一旦种下,永远无法真正弥补。”
他也不会再去寻求解释,他知道,若真要开脱,总能从圣贤典籍中断章取义出道理,以六经注成虚假的完人。
这是自欺欺人。
小禾银牙轻咬,神色微颤,冷声道:“你知道就好。”
雨水落在两人之间,没有因为他们而有片刻的停歇。
林守溪离开了树干,向着小禾走来。
少年黑衣下脊骨与肋骨皆发出了一阵阵激烈爆响,宛若鳌鱼翻背,拳意从中倾泻而出。
“我喜欢你。”林守溪走到她面前,一字一顿地说。
“现在说这个做什么?”小禾将眉头蹙得更紧,觉得他是有点疯了。
“我想告诉你,我对你的情感从不是执念或创伤,而是喜欢。”林守溪咬字清晰,神色郑重,仿佛在说一件天大的事。
“空口无凭。”小禾冷哼,问:“你要怎么证明?”
“我不知道。”林守溪诚恳摇头,顿了顿,又说:“如果今日,你要将战斗当作证明,那接下来,我会倾尽全力,并把它当作我的心意。”
“这种时候了,你还不忘巧言令色?”小禾衣袖下的拳头瞬间捏紧,她咬着血色微褪的唇,恼道:“我本以为你有所觉悟,现在看来,哼……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你怎么想都好,总之……今天我绝不会放你走了。”林守溪温柔地说:“我不想抱憾终生。”
小禾不愿与这样的目光对视,这会令她心乱,她咬紧了牙,冷冷开口:“讨打!”
气丸转动,真气流泻,少女白裙鼓张,拳头再次裹挟着磅礴的真气,轰了上去。
……
雨坠如天塌。
武当山下,风雷激荡。
纵观这个世界的历史长河,这是最为猛烈的武道之战,超越了当初无人见证的死城之战。
宫语与诸位掌门立在风雨里,遥望远方。
这一次,他们真正打了起来,仿佛是好几辈子的仇人,积蓄了无法化解的深仇大恨,没再留一丝力气。
除了宫语之外,没有人能看清这场战斗,他们只能看到雷电蜿蜒而落,劈入林间,惊起烈火,烈火熊熊燃烧一阵,又被暴雨扑灭,如此周而复始的循环里,巨木一棵接着一棵被撞得倒塌,他们的战场在密林中腾挪远去,翻上小山,跃入湖泊,滚入沼泽,而他们所过之处,雨幕时不时会向天空倒卷,犹如平地墙立起的海浪。
他们已不知打了多少个时辰,竟犹有余力,这等境界修为,让在场的其他掌门望而生畏,只有如见天人之感!
武当山下,处处是他们留下的痕迹。
他们自己也不知道打了多久。
时而是小禾一拳打中他的面门,将他半个人砸入泥地,时而是林守溪按着她的额头,将她压上巨木,时而是小禾倒把大树,挥杖般横扫过来,将林守溪打得人仰马翻,时而是林守溪汇聚湖水为棍,压着小禾的肩膀,令少女跪倒在地。
更有甚时,他们还贴身肉搏,抱着彼此,一同滚入沼泽地里,林守溪的黑衣尚且耐脏,小禾的裙子却瞬间满是泥泞,他们也顾不得这些,脑子里只有战斗一个念头,他们在沼泽地中打得一片狼藉,犹若女娲新捏的小泥人。
他们咆哮着,战斗着,宣泄着,使尽浑身解数,用尽浑身手段,心中积压了数月的情绪在战斗中酣畅淋漓地释放了出来!
这不是心灵与心灵的对撞,这只是皮囊与皮囊的冲击,但他们都能清晰地听到彼此内心中的咆哮,那是雪瀑飞过长空,如天河垂落时才有的声响,更胜过了这天漏似的大雨。
他们浑似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