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军队赶过来的声音已经隐约传来,那匪人身如铁塔,鲜红半身,显得格外狰狞。一名同伴拍他肩膀喊着他走,他转身要走,下一刻陡然回转,却是看到了因为观战停在这边的宁毅的马车,左右看看想要抓起什么往这边扔,随后,陡然朝不远处哭叫的妇人和孩子冲了过去。
这乱匪想要抢那妇人怀中的襁褓,妇人死死抱着,拼命尖叫摇头,那乱匪抓了几下,撕出襁褓上的一块布来,下一刻举起钢刀猛地劈了下去,他疯劈了几刀,血流满地。看着这一幕,那街巷中喊声哭声一片,宁毅在这边没有眨眼地看完了。那乱匪再走几步,从墙上掰下半块青砖,猛地掷了过来。
这不过是一条小水路,宽不过十余米,那人掷得也准,破风声直朝宁毅面门而来,宁毅偏了偏头,馒头大小的青砖砰的砸在马车另一边的门框上,顺着棉布车帘掉下来,乱匪手中的钢刀朝这边指了指,狰狞笑起,随后转身随同伴离开。
宁毅在那儿坐了两秒钟,举起鞭子也要赶车离开,但下一刻,却是皱着眉头将马鞭放下,顺手抓起掉在车上的砖头,跳下马车,跑了两步,将那青砖用力扔了回去。这一下破风巨响,瞬间越过那水道,血光砰的爆开。那乱匪身体一怔,确是近两米外的一名同伴后脑被青砖砸开,往前扑倒在地,染血的砖头往更前方掉过去。
没有打中,宁毅站在水边吸了一口气,双手合在脸上稍微挤了挤。对面的那几名匪人望过来时,宁毅左右看了看身旁的地面,全是泥土、草皮,看不见有趁手的砖头,他转身上了马车,挥了鞭子离开。后方传来暴喝,随后又是有人尖叫,大概那人迁怒,又挥刀杀了什么人,宁毅没有回头,不再去看。
这城里的街巷,到并不都像是方才那街道般没有抵抗能力,大户家中的一些护院终究还是见过血的,或是有武馆、镖局的,抵抗力就能大大增加。但一般的青壮,除非是以众欺寡,否则能够起到的作用极其有限。方腊这次派入城的,基本该是精锐好手,就如同方才那种杀人杀红眼,省不住手的,普通的年轻人即便在武馆学了些武功,没有真正经历厮杀的,遇上了恐怕也得被一刀撂倒。
这时候看起来,早晨在城北的那一场混乱之后,方腊的这些部属四处冲杀,在城内分得极散。武德营虽说是掌控了杭州城,但主要力量还是被放在城墙附近,至于在城内缉凶的,就算也分散开来,一时半会却无法真正的掌控全局,才出现眼下的这些事情,但想来,应该不会持续过这个上午。
但这片混乱已经将自己暂时笼罩进来,他一时间也没办法躲避或回头。为了赶往太平巷那边,宁毅绕了几次道,到一处路口时,大概二十几名官兵冲杀出来,追杀着两名匪人,将他们乱刀砍死在街口。为首的官兵是一名样貌剽悍的大胡子,提刀指着宁毅过来:“什么人!”
宁毅拿出令牌,随后又拿出由钱家开具的一份文书,说明自己要回太平巷的事情。那大胡子军官追杀匪徒追杀得气喘吁吁,凶神恶煞,但看了凭证,又看了宁毅的书生打扮,稍作检查之后,吼道:“这边有匪人作乱,我们正要缉拿凶徒,你不能驾着马车过去,绕道!绕道!”虽然车上有火药,但此时宁毅所带的凭证有着相当高的权限,加上那杜统领的令牌,这大胡子军官也不好多说什么。
这些人在做事,有自己的理由。宁毅不认为自己有横冲直撞的特权,一时间也只好绕道,如此又转了一圈,到得一处岔道时,却见侧面的道路上几乎是杀红了一片,上百具尸体在那街道间朝远处延伸出去,也不知这边经历了怎样的战斗,有官兵的尸体,也有少量匪人的尸体,其中也有被波及到的平民。周围的街巷静得竟像是死了一般,城市嗡嗡嗡的响声蔓延过来,远远的还是钱唐门那边的厮杀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