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秦老去世前一直在做的事情。他做注的几本书,短时间内这天下恐怕无人敢看了,我觉得,左公可以带回去看看。”
《四书章句集注》,署名秦嗣源。左端佑此时才从午睡中起来不久,伸手抚着那书的封皮,眼神也颇有动容,他严肃的面孔稍微放松了些,缓缓摩挲了两遍,随后开口。
“我这一日过来,也看到你谷中的情况了,缺粮的事情,我左家可以帮忙。”
双方有所接触,会谈到这个方向,是早已料到的事情。日光从窗外倾泻进来,河谷之中蝉鸣声声。房间里,老人坐着,等待着对方的点头,为这小小河谷解决整个问题。宁毅站着,安静了许久,方才缓缓拱手,开口道:“小苍河缺粮之事,已有解决之策,不需劳烦左公。”
左端佑望向他,目光如电:“老夫说一是一,说二是二,素来不喜拐弯抹角,讨价还价。我在外时听说,心魔宁毅狡计多端,但也不是拖泥带水、优柔无断之人,你这点心机,若是要用到老夫身上,不嫌太不知进退了么!?”
宁毅拱手,低头:“老人家啊,我说的是真的。”
“你拿所有人的性命开玩笑?”
“若是左家只出粮,不说任何话,我自然是想拿的。只是想来,未有那么简单吧?”
老人皱起了眉头,过得片刻,冷哼了一声:“形势比人强,你我所求所需一五一十地摆出来,你当左家是托庇于你不成?宁家小子,若非看在尔等乃秦系最后一脉的份上,我不会来,这一点,我觉得你也清楚。左家帮你,自有所求之处,但不会制衡你太多,你连皇帝都杀了,怕的什么?”
世界上的许多大事,有时候系于无数人孜孜不倦的努力、协商,也有许多时候,系于三言两语之间的决定。左端佑与秦嗣源之间,有一份情谊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他来到小苍河,祭拜秦嗣源,接过秦嗣源著述后的情绪,也绝非作假。但这样的情谊是君子之交,并不会牵涉大局。秦绍谦也是明白这一点,才让宁毅陪同左端佑,因为宁毅才是这方面的决定者。
左端佑这样的身份,能够在粮食问题上主动开口,已经算是给了秦嗣源一份面子,只是他未曾料到,对方竟会做出拒绝的回答。这拒绝只是一句,化为现实问题,那是几万人迫在眉睫的生死。
宁毅望着他,目光平静地说道:“我明白左公善意,但小苍河不接受非同道之人的制约。所以,左公好意心领,粮食我们是不要的。左公前两次所送来的粮食,如今也还封存在仓库,左公返回时,可以一并带走。”
他这话语说完,左端佑目光一凝,已然动了真怒,正要说话,忽然有人从门外跑进来:“出事了!”
进来的人是陈凡,他看了一眼左端佑:“宁曦出事了……”
小小的意外,打断了两人的对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