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多将士的心中,从来不曾将这一战看得太过简单。近一年时间以来感同身受的压力,对身边人渐渐的认同,让他们在出山之时义无反顾,但西夏又不是什么软柿子,当无法可想,九千多人一齐杀出去,给对方一下狠的,但对自己来说,这样的行动也必然九死一生。然而带着这样的死志杀出时,两天时间内一路击溃数万军队,毫无停留地杀入延州城,甚至于军中不少人都觉得,我们是不是遇上的都是西夏的杂兵。
唯有渠庆这样的人,能够明白这是怎样的军魂。他曾经统领过武朝的军队,在女真铁骑追杀下全军覆没,后来在夏村,看着这只军队九死一生地打败怨军,再到造反,小苍河中一年的压抑和淬炼,给了他们太过强大的东西。
再严苛的训练也无法将一个人的体能提升两三倍,然而,当数千人如怒潮般的对冲,在接敌的瞬间斩出的那一刀,决定了一支军队是何其的强大。西夏人并非弱小,他们按照训练结阵,在接敌时按照训练挥出刀锋、刺出枪尖。而自己身边的这些人,最大的念头就是要一刀斩翻前方的敌人,不仅斩翻,还要试图将前头的屏障推开、撞开。
许许多多的人都认为,对冲临敌的瞬间,士兵裹挟于千万人中,能否杀敌、幸存,只能取决于训练和运气,对于大部分军队而言,固然如此。但实际上,当训练到达一定程度,士兵对于厮杀的欲念、狂热以及与之并存的清醒,仍旧可以决定交锋一刻的状况。
当在交锋的一瞬间,一边倒下八个人,一边只倒下两个的时候,那一瞬间的差距,就足以造成天崩地裂的后果。这样的战斗,决定胜负的不过是军阵前两三排的杀伤,当这两三排崩溃太快,后头的会被直接推开,裹挟着形成排山倒海般的溃退。
当然,这样的军人何其难以造就,然而经历了小苍河的一年,至少在这一刻,渠庆知道,身边聚集的,就是这样的一批士兵。
他此时手臂微微颤抖,胸中热血还在涌动。身边有这样的一帮同伴,几年前遇上怨军会如何,遇上女真人会如何,可能只是微带感慨的想象。但是接下来会如何,基本就不会有太多的迷惘。
“还有谁的刀上,未曾沾血的?”
“没有!”
“那……仗未打完,你们杀够了吗!?
“没有——”
稍稍休息后的众人起来,气势如虹!
轰的一声,大门被推开,戴着黑色眼罩,穿黑披风的独眼将军步伐未停,一路前行,身边是拱卫的小队。前行的路途、院落间,西夏人的旌旗倾倒,尸首横陈。巨大的气球从头顶飞过去。
更前方的一个院落间,摆放着不少大车,这边明显是先前战斗激烈的区域,一辆大车还在燃烧,华夏军的士兵提着水桶,正在浇灭火焰,不少人聚集于此,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着鲜血,周围便是一排排的库房。陈驼子拿了湿毛巾擦脸上的血迹,朝这边走过来,汗水和更多敌人的鲜血早在他身上混杂起来,凝成一股难闻的味道。
这味道对于敌人来说,或许就是真正的可怖了。
“将军,籍辣塞勒猝不及防,尚未安排人大规模烧粮,这里面如今多数是新收的麦子,还有西夏人先前的军粮。”
库房的大门打开,一堆堆的布袋陈列眼前,犹如小山一般堆积。秦绍谦看了一眼:“还有其它几个粮库呢?”
“都已拿下。”
小苍河面对的最大问题就是缺粮,陈驼子等人在延州城内埋伏许久,对于几个粮库的位置,早已探查清楚。突破北门之后,几支精锐部队首要的任务便是突袭这些粮库。西夏人始终觉得自己占据上风,又何曾想到过要烧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