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过去,沉默地抓起一把骨灰,装进小袋子里。鱼肚白渐渐的亮起来了,原野之上,秦绍谦沉默地将骨灰洒向风中,不远处,刘承宗也拿了一把骨灰洒出去,让他们在晨风里飞扬在这天地之间。
“今日过后。”有人在原野上喊,“你我同在了!”
这个清晨,人们各以自己的方式,寄托着心中的哀思。然后当再一次握紧手中的长刀时,他们明白:这一战,我们胜利了。
靖平二年六月底,九千余黑旗军败尽西夏总计十六万大军,于西北之地,打响了震惊天下的第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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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州,六千余种家军正在南下,一路逼向原州州城的位置。七月初三的上午,军队停了下来。
“李乾顺忙着收粮,也忙着驱赶那一万黑旗军,难顾首尾,原州所留,不是精兵,真正麻烦的,是跟在我们后方的李乙埋,他们的兵力倍之于我,又有骑兵,若能败之,李乾顺必然大大的肉痛,我等正可趁势取原州。”
战马之上,种冽点着地图,沉声说了这几句。他今年四十六岁,戎马半生,自女真两度南下,种家军持续溃败,清涧城破后,种家更是祖坟被刨,名震天下的种家西军,如今只余六千,他也是须发半白,整个人像是被各种事情缠得忽然老了二十岁。不过,此时在军阵之中,他仍旧是有着沉稳的气势与清醒的头脑的。
李乾顺一路追逐,他率领这支种家残部不断辗转,待到李乾顺大军主力东归,他才算是稍稍获得了喘息之机。跟在后方的西夏大军如今尚有一万二三的数量,将领李乙埋也是西夏皇族重将。
旁边的西军副将微微蹙眉:“要败李乙埋,或许暂时可行,然而我等如今只剩这么多人,若是还要取原州,损失不说,李乾顺逐走黑旗之后,必定大军压来,到时候恐怕无力再战。何不趁此机会,先去它地稍作喘息,招兵买马之后,再行冒险之举。”
种冽看了他一眼:“只要西军这个种字还在,去到哪里李乾顺不会来。那黑旗军缺粮,攻下延州犹知进取,我等有此机会,还有什么好迟疑的。只要能给李乾顺添些麻烦,对于我等便是好事,招兵买马,可以一边打、一边招。而且那黑旗军队如此凶悍,面对铁鹞子都敢硬战,我等打着种家这面旗,若连原州都取不下,往后岂不让人笑么!?”
这多年以来,种家西军豪气干云,虽然在女真阵前败了,但这样的气势尚未散去。或者可以说,只要种家还在,这样的豪气便不会泯灭。众人随后开始商议对阵李乙埋的打法和胜算,商量到一半时,斥候来了。
——李乙埋大军东撤。
“东撤?”众将领皱起眉头来,“是想要故布迷阵,迂回攻击我等?”
“他想要迂回到哪里……”
“立刻派人紧盯住他们……”
“命全军提高警惕……”
事出反常必有妖,都是久历战阵之人,众人首先便开始做好了戒备,你一言我一语地猜测着对方的战略意图。如此过了小半个时辰,有一名斥候到了。
“李乙埋有什么动作了!?”
“董志塬战报……”
片刻,奇异的气氛笼罩了这里。
“这是……哪里传来的东西……”
消息传入种家军中,一时间,无人相信,而同样的情报也在往东、往北、往南的各个方向扩散,当它传入南下的折家军中时,等待它的,还是在诡异气氛中的,属于“真实”两个字的发酵。折家的探子星夜北上,在这一天的下午,将类似的情报交到了折可求的手中。战马上的折可求沉默片刻,没有说话。只有在更近一点的地方,反馈显得相对的迅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