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师爷开坛收弟子倒是百无禁忌:
男女老幼,本家外姓,富贾贱民,只要愿意苦学的,都能进入南园。
他教育出来的弟子,从仕途的秀才、举人的也有好些,学些皮毛出门经营的,也能恪守廉贾之道,取道义之财,生意也卓然。
所以陈师爷一生非官非贾,在陈氏家族中却极有地位。教书育才也是一份功德。
美中不足的是,家中人丁不旺。原配的夫人不能生养,到了四十岁上也不见桂枝花开,这一点让村里人都很感慨,回想起来,怕是师爷担心在外,误了生儿育女的大任,所以才辞掉官职,回到家乡重续烟火,但却错过了夫人的最佳生育期,或是夫人太过思念丈夫,患了宫冷之疾,吃了多少药方,也无法再让种子着床,请了名医也束手无策。
有一夜陈师爷信步登上三楼自己的书房,面对远山长叹,祈求祖先垂怜,赐一男半女的,让陈家烟火不断。
正想着,忽见远处山头上,升起一团紫色的烟霞,如临风飘举的仙人之袖袍,缓缓地顺风飘过来,停在了桃花溪水的上面,又一丝丝地散开。
第二日一大早,三房长就到南园来报喜:
说是在三十里外的汪村,汪氏大族有一富户家的千金,有意与先生结为秦晋之好。
师爷就想,这是否是昨晚紫色烟霞的预兆?
三房长夸那小姐生得是花容月貌的长相,又有识文断字的才华,又添油加醋地与师爷描述她的贤惠与安静,从不迈出家门,心思独喜安静,这不正是陈氏家族最喜欢的这类女人吗?
三房长一个劲地描绘那位小姐的种种优点,独独那句“识文断字”让师爷来了兴致,于是就好奇地跟了三房长去了汪村。
再说这汪家族人听说是陈氏家族的师爷,喜得如同天上掉下的金元宝,摆出一桌子好餐好酒招等,又承诺会给丰厚的陪嫁,总之説了种种好言语,诓得师爷同意取汪小姐为妾,等到合完了八字,选定下聘书,批完允字等等仪式忙完后,亲家才婉转告诉姑爷:
汪小姐倒是生得花容月貌,人见人怜,就是常常痰迷心智,发痴发狂,而且是天生的失聪,听不见声音,所以也不会说话,平日里甚是性冷。
陈师爷呆住了,他想,自己半生苦读圣贤之书,淡泊名利,慈善行事,只想再求一位女子传续香火,给祖宗一个交待,上天怎么会赐一个哑吧疯女给他呢?能不能交合生养还不知道,把聘书都下了,如果此刻知道真相倒是可以悔婚,但是这位汪小姐的名声就会败坏,很难再进大户人家的家门。
想到自己接下来的行为,能决定这位女子的一生的泰否,于是他就坚持要见一面,才能定夺。
汪家族人为难了,拿出种种的家法,说服师爷:
成亲的那天才能见新人,否则将带来种种不好的报应。
师爷认为汪家欺骗在先,既然已经破了礼法,就不存在家法,理法不是大于家法吗?如果理法亡了,就如同四维之柱倒榻,四维没了,还有家吗?
这一通侃侃而论,倒让汪家理亏。
最后也拗不过女婿,就同意他单独上楼,隔着纱帘远远地看她一眼。
为了怕婚事有变,家丑外扬,汪家把佣人老妈子管家全打发到外面街上,或差遣到别处,总之整个宅子都空出人,只有师爷和不知情的傻女两人在家。
汪家想就是万一婚事生变,师爷也是一人回家,看他文质彬彬,也不会是当场发作之人,事后的善后,找个理由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