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醒来之后听到追兵狂呼,第一个反应就是自己成了累赘,人在面临死亡威胁的时候,忽然迸发了强烈的勇气和热血,也不知他从哪里来的力气,猛然一把将苏毗琼波从地上推起,而他自己则是重重摔回地上躺着,奋尽余力大声吼叫道:“苏毗琼波兄弟,替我向王爷问好,就说我范大牛来往吐蕃和剑南五年,从来不曾给他丢过一次人,我范大牛,生,是王爷的犬马,我范大牛,死,不坠王爷的威风,啊哈哈哈,吐蕃人,来杀啊。”
狂吼之间,精神已经陷入异样的幻觉,只见他躺在地上胡乱伸手,终于摸到了地上一块石头,他死死握着那块石头,脸上现出宁死不屈的神情。
蹄声越发清晰,地面轰隆颤颤,范大牛正要挥起石头砸向自己额头,猛然感觉眼前一黑出现一个人影,却是苏毗琼波吃力弯腰,竟然死死的摁住了他的手,然后嘶哑一声咆哮,仿佛奋尽了全身力气,范大牛只觉身体腾空,他竟然再次被苏毗琼波背在了身上。
范大牛登时极怒,忍不住大吼道:“苏毗兄弟,你干什么?”
苏毗琼波浑身摇晃,然而目光却充满坚毅之情,他背起范大牛之后,似乎连嘶吼的力气也没了,但他仍旧在嗓子眼里嘶哑一声,语气无比坚决道:“要死,一起死,我是西府赵王的结拜兄弟,我苏毗琼波不能给结义兄弟丢人……”::
两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寒风中努力站直了身躯。
远处蹄声轰隆逼近,距离他们只不过三十步远,夜色清冷之下,两人甚至能看清那些吐蕃追兵脸上的狂喜和兴奋。
苏毗琼波忽然一笑,语气不知为何变得释然,淡淡道:“我值十万黄金,外加二十个牧场。”
说着回头,拍了拍背上的范大牛肩膀,轻笑又道:“你也不错,值五万黄金。”
范大牛一声黯叹,猛然苦涩道:“是我害了你,否则不该如此,倘若不是我满腹自信,倘若我听了你的建议,那么咱们压根不会陷入埋伏,也许现在早已逃回了中原。”
苏毗琼波陡然哈哈大笑,道:“这怎能怪你啊?这应该怪那些叛徒!汉人也是人,是人就会有好有坏,既有我结义兄弟那种盖世英雄,也有剑南道出卖我们的那种无耻背叛,自古谋国者,成王而败寇,死便死吧,我苏毗琼波不在乎……”
语气豪放,笑声英豪,虽然他只是个吐蕃汉子,但竟也有一股万千人吾往矣的英雄气概,此时追兵已至眼前,然而他满脸都是无所畏惧,大笑之间昂然而立。
忽然眼中又现出落寞神情,伤感道:“只是可惜,再也见不到我的结义好兄弟了,否则我会和他促膝长谈,告诉他无数的吐蕃趣事,我会跟他说我努力发展牧场的事,也会告诉他我带领百姓挖煤取暖的事,吐蕃高原苦寒无比,每年冬天都要冻死无数穷苦人,然而自从我带回了他发明的蜂窝煤,吐蕃百姓很少有人冻死,我的结义兄弟最为善待百姓,他听了以后必然会无比的开心……”
范大牛听他倾吐心声,一时勾起了自己的思绪,忍不住也喃喃道:“我也想见见王爷,告诉王爷我的努力,这五年十年,我在范阳和剑南来回,货通两地,造福万民,我甚至奔走吐蕃高原,把汉人的生意做到了吐蕃腹地,没到一个地方,我就竖起一杆云字旗,每当有人问我来历出身,我会骄傲的告诉他们,我,范大牛,西府赵王门下,行走天下犬马!”
寒风呼啸,刺骨阴寒,然而两个落难的汉子却满腹热流,傲然站在几百个吐蕃追兵的中央。
他们浑身力气衰竭,哪怕仅仅是挺直胸膛已经无比吃力,然而他们脸上却带着无比的自豪,他们全无在意自己是不是马上就死。
那群吐蕃骑兵哈哈狂笑,口中不断发着兴奋的声音,他们终于追到了通缉者,他们可以获得天大的赏赐了。
铿锵铿锵!
一阵刀兵抽出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