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迎春的无心之言,让宝玉下不来台阶。
迎春自己也又自责自悔,只是她生性木讷,不善机变言谈,不知该怎么转圜局面。
好在有湘云在,戏说着调侃宝玉方才不出面,是为了日后在大场合出头,并非是让三哥哥和环哥儿专美于前。
本只普通一句戏言,谁能想到宝玉就刺激成了这样……
幸好宝玉心软,没有将迎春、湘云供出,他落泪道:“并无人辍叨,只是贾琮与我同岁,已经经历过许多事。之前连贾环也长大了,只有我一人还没有……如今家里落难,老祖宗、老爷、太太心忧,也该我出面了。纵然一死,也要回报老太太疼爱之恩,老爷、太太养育之德。”
宝玉自己其实对生死并无太多概念,只是单纯的崇尚死亡,以死为大,为美。
可他的话,却如刀子般戳在了贾母、王夫人的心头。
两人搂着宝玉一起心肝儿肉的叫了起来……
看到这一幕,贾环悄悄给贾琮使了个眼色,撇了撇嘴。
然后,眼神又变得担忧起来……
不过,没一会儿,贾环眼珠子转了转,歪了歪下巴,示意贾琮往一边看。
贾琮顺着他的……下巴方向看过去,就看到了贾琏。
不过,贾琏看到这兄弟俩看过来的眼神时,如被蝎子蛰了下般,肩膀都明显有个往后缩的动作……
贾琮面无表情的收回眼神,贾环眨了眨眼,也不看他了。
贾琏面色一白……
他心中惨然,担心贾琮拿他和尤氏的事要挟。
真到那个地步,可该如何是好?
从,还是不从?
正当他心思百转哀愁时,就听上面贾母声音传来,问道:“你们怎么说?”
贾政心里或许果真望子成龙,他赔笑道:“老太太,难得宝玉有这个心,他于文事上艰难,不爱读圣贤文章,如今他有心肖祖,于沙场上取军功,也是好事。不如……”
贾母闻言,恨不得将这个小儿子的脑壳撬开,看看里面是不是都是豆腐脑!
她咬牙瞪眼道:“你真真糊涂了不成?宝玉这么娇弱的身子,经得起那等苦寒?他拿得动刀枪和人拼命?”
贾政辩解道:“到底是武勋子弟,我家亦是以武传家,老太太……”
话没说完,就让贾母截断道:“你现在知道是以武传家武勋子弟了?当年你父亲问你们兄弟时,又有哪个愿意去九边?当年你们都不愿去,如今倒逼着你儿子去,你也有脸?”
贾政闻言,满面愧红,再不多言。
贾母见之,哼了声,目光在贾政身旁面色淡然的贾琮脸上顿了顿,又看向贾琏,问道:“琏儿,你怎么说?”
贾琏忙赔笑道:“宝兄弟自然是在顽笑,他有这份心就是极好的,可他若真去九边,老太太、太太必夜不能寐,吃不好睡不好,害了身子反倒成了宝兄弟的不孝了。”
贾母面色缓和下来,语气也不再那么咄咄逼人,她叹息一声道:“你们都是贾家子弟,也都是我的孙子,我难道还能厚此薄彼?虽确实偏爱宝玉一些,可我委屈过你们哪个没有?就是琮哥儿,你在东路院受那样的罪,我知道后,不也让你到这边来过?吃的穿的喝的用的,哪一样比旁人差?虽也常骂你,可曾苛待过你没有?”
贾琮躬身道:“老太太慈恩,琮谨记于心。”
贾母再叹息一声,道:“你虽还小,却是个明白人,比琏儿还明白。又有能为,那么多大官大儒都喜欢你,待你比亲孙子还亲,这些我都看在眼里。往常我寻思着,你能有这份造化,也是好事,是你自己的福气。哪怕日后你为官做宰,出将入相,都是你自己的,我和老爷太太不占你的便宜。你那香皂弄的那样红火,你当没人在我耳边聒噪?
如今又没分家,子弟一应收益都该收入公中才是,岂有自个儿顾着自个儿的道理?若都如此,那家里没本事的难道只能饿死去?
理儿虽是这个理儿,可我还是没听她们的。为何?因为从前你在东路院吃了太多苦,受了太多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