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念及此,郑成功不由得撇过了一丝笑意。而此时,在旁一边讲述本地风土人情,一边察言观色的马进宝立刻向身侧的亲信使了个眼色,后者则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既然闽王殿下对他刚刚讲到的西华寺有几分兴致,那么原定于总兵府的晚宴自然是要改到那里的。至于吃肉喝酒,那些和尚们乐意不乐意的,凭着马大帅镇戍十多年积累下来的“威望”,自然是可以替他们决定的。
数日后,陈凯收到了郑成功的回书。
金华不战而下,这已是他预料之中的事情。透过历史,马进宝的性子是断不可能为满清尽忠,一如其人当年不会为大明效死是一个道理。
书信之中,郑成功提到了一些金华风物,陈凯很清楚,他的这位舅哥可从来不是个喜欢闲聊的性子,尤其不会在战事尚未结束的书信之中扯一些有的没的。细细品味着那些文字,他很快便看清楚了各中寓意。
“城墙这等外在的建筑哪怕是再过雄浑大气,内里死气沉沉,也不过是徒有其表罢了。”
伴随着一声冷笑,陈凯不由得想到,郑氏集团在浙江早有贸易关系,明军收复福建以来便开始了对此的渗透,所以郑成功肯定很清楚,金华能有这般模样,与那位金华总兵马进宝是有着直接关系的。
凭着那手灌醋的绝技,马进宝在浙江这些年积累了偌大的身价。陈凯依稀记得,历史上光是其人入京述职,用以上下打点的金银珠宝就装了上百艘船,于运河上招摇过市,好不风光。八旗亲贵、朝中官员,无论满汉皆对其推崇备至。只有一个例外的,一位曾经降过李闯的前明朝大臣,在兵部衙门里挑了马进宝个小刺儿,由此简在帝心,后来还坐到了保和殿大学士大概顺治是觉得,全京师的亲贵、官员们都被这散财童子喂饱了,这时候能够“冒天下之大不韪”出来挑刺儿的,一定是大大的忠臣和清官。
清初金华总兵管金衢严处四府绿营的制度只存在了马进宝一任,等他升迁苏松提督,清廷立刻就将这运行了长达十年的不合理制度取消,将四府兵权一分为二。而其人新履之地,则更是全天下最富庶的所在。
一个人能够走运一次不新鲜,可像马进宝这样越走运越大的,除了幸运以外,更重要的只怕还是要靠个人努力奋斗对下盘剥得法、对中分润有道、对上孝敬有方。
只是,百姓何辜
看到了马进宝,陈凯不由得想起了清初的另一位知名“清官”,有着朱白地之称的朱国治,任职江苏巡抚期间搜刮无度,并制造了著名的奏销案和哭庙案。如果说,奏销案和哭庙案是朱国治秉承清廷之意,对江南士绅开刀,借此搜刮民财的话,那么马进宝能够长期盘踞浙江、江苏这样的富庶之地,又何尝不是源于八旗亲贵和清廷官员们的贪婪
如马进宝、朱国治之流,不过是满清政权的一个缩影看似庞然大物,实则内里早就烂得不成样子了。一个在“盛世”老百姓尚且只能吃糠喝稀,尚且争先恐后的跳入海中将外国人丢弃的禽畜死尸捞回食用的王朝,其余的时期又当如何,只怕家家皆净亦只是痴心妄想罢了。
管子曰“仓禀足而知礼仪,衣食足而知荣辱”。陈凯相信,生存和繁衍是生命的原始本能,绝大多数人都是首先要能够吃饱穿暖了才有可能在意礼义廉耻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