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便自宽大衣袖中取出一册薄子。
“这些是苏某近二十年来心血所成,所涉繁杂了些,且尚且不见得如何完善,但请将军过目,且看是否有适宜用于军事之物,但凡可用,苏某必当用心打磨改进”
对上那双满含抱负的眼睛,萧牧停顿了一下,适才接过。
随手翻开一页,便可见是繁琐精巧的机关图。
“先生于机关术之上的天分与造诣,乃是萧某平生仅见之佼佼者,此一点毋庸置疑。”
苏先生闻言,望向年轻人的眼睛里更多了份希冀。
“可有一点需向先生说明”萧牧直言道“卢龙军并无反心。”
“”
苏先生一时愣住,手上有些不受控制地指了指厅外“可”
可坊间暗下都传言定北侯那厮要造反啊
且此前萧侯多番屈尊降贵去见他,一幅求贤若渴招揽人才的模样谁看了不说一句这小子绝对是在为造反做准备
他当初就是因为觉得对方这活儿整得太大,所以才迟迟没敢答应的
只是他亦苦于一身才能无处施展,加之后来女儿和曹观亭那畜生之事闹开了来,他一家三口受尽议论指点,忍无可忍及深思熟虑之下,他才终于下定决心要搏一把大的
可现在
萧侯莫不是在跟他演
但年轻人的神色绝非作假
年轻人生得清冷俊朗,面上无太多表情,语气亦无起伏“北地战乱多年,虽有眼下一时安稳,却绝非长久之象。
放眼大盛,自舒国公一案后,各地兵事又多乱象,实乃一盘散沙,非但少强将,于军器之道又有衰退当年舒国公帐下曾有一位极擅制军器的能匠,当年时家军之所以战无不胜,除却将帅之能、军心凝聚之外,亦有此人功劳在,只是舒国公被治罪后,此人亦自尽而亡,且将自己所研制之军器图、制模一概焚烧。至此后,各军中虽也有巧匠欲仿照重现,却终究不得其法,于细节处难以把控则差之千里,更不必谈精进二字了。”
“是以,如今大盛军中缺少的正是如先生这般人才。”
苏先生“”
“先生之才有大用,假以时日,可助大盛威慑异族,以保江山百姓太平。”
苏先生“”
嗯,怎么说呢
这辈子就没这么羞耻过。
但对上年轻人那双眼睛,再多的复杂,此一刻皆化为了一股热流自心头起,传至四肢百骸。
默然片刻后,苏先生撩袍重重跪了下去。
惭愧也好,钦佩也罢,那些多余的话通通都没有了,只剩一句
“苏某,必助将军达成宏愿”
萧牧忙弯身要将人扶起。
“只是苏某还有一言”苏先生暂时未肯起身,与萧牧对视着,道“时局如此,诸事不由人,若有一日,将军所效忠之人不仁,还望将军务必依情形施为,断不可重蹈舒国公覆辙”
萧牧眼睫微微一颤。
“苏先生不信舒国公有异心”
苏先生缓缓摇头“十余年前的幽州城,便是时家军浴血护下的,不止我不信,北地乃至那些异族恐怕都不会信。”
可偏偏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信”了。
萧牧扶着苏先生的手掌微微用力了些。
片刻后,他道“先生之言,亦是我意。”
他效忠的从来不是某一个人,某一个皇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