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娘子家里的这位娘亲,是个胆大之人啊为了钱财,什么险都敢冒,急起来连侯爷都不怕得罪。”
衡玉声音很轻,说话间目光仍在远处,只将上半身微微倾向萧牧“那对被苗娘子喊做二叔和婶娘的夫妻,方才急着将人拉住,与其说是怕事情再闹大,倒更像是怕苗母激动之下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
“你倒观察入微。”萧牧道“看来你此前的猜测或是对的。”
衡玉将视线收回,看向他,压低声音问“那侯爷要查吗”
“所涉之人甚多,既在我营洲辖内,自然要查。”
“这倒是且此事于侯爷而言算得上公事,却不仅只是公事呢。”衡玉看向不远处的柳苗二人,认真道“到底也事关侯爷的准儿媳”
方才柳主薄当众认爹,及萧侯及时出现认领下这个身份的画面且还在她眼前。
萧牧也很认真地看着她,且抬起了一只手屈指在她头顶“不知吉画师是否患有皮痒之症”
衡玉下意识地就要捂脑袋。
然而悬在她头顶的那只手动作极快
“当”地一声就敲在了她头上。
“真打啊”衡玉捂着头轻“嘶”着气。
萧牧微扬起嘴角,负手往前走去。
身后的小厮见此一幕,脸色有些复杂,侯爷动手打了吉画师的头,且看样子打得还不轻这是可以和夫人说的吗
或因实在茫然,不由看向身旁的王副将。
王副将的脸色也不大正常将军越来越反常了。
看着那双背影,王敬勇心内莫名有“再这样下去恐怕大事不妙”的不安之感,遂大步追上前,来到了自家将军身侧。
下一刻,只见自家将军回头看了眼那名正拍打着身上尘土的年轻伙计,并问他“学会了吗”
王敬勇“”
学不会。
学废倒有可能。
“萧侯爷,吉画师,如不嫌弃,请去堂中坐一坐吧。”苗娘子上前福身相请。
见身侧女孩子抬了脚,萧牧遂颔首。
二人走在前面,佳鸢在后面扶着苗娘子一只手臂,低声宽慰着“苗姐姐莫要因此气坏了身子,不值当的,往后不理那些人了就是。”
方才将这一切看着眼里,她既为苗娘子气愤,又觉世事无常。
就在不久前,她尚是无家可归的孤女,好心收留她的苗娘子则有着关系颇佳的娘家人在身后可依靠
可转瞬间,一切都忽然调换了。
世事总是弄人。
好在苗掌柜足够自立,才能有底气应对这些人。
正好也应了阿娘的那句,身为女子,若有机会能够自立,哪怕机会微渺,便也绝不要为贪图所谓一时轻松,而去做依附他人的菟丝花。
如今被家中人“逼”着习字读书、学算账,于她而言虽有些难,却正也是她的幸运之处。
“看清了也好,早日看清是好事。”苗娘子一连用了两个“看清”。
见她看得开,佳鸢放心了些,下意识地看向一侧的柳荀,声音更低了些,带了一丝笑意“苗姐姐说得对,经此一事,倒也看清身边人的真心了”
近来她学到“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或许也是这个意思吧
后头,年轻的伙计擦干面上狼藉,正要跟上去时,忽然被人抓住了手臂。
“娘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来了我一直都看着呢”妇人低声问道“让你破劫来了,你方才那是在作甚”
“我那不是看不下去他们欺负人么”
伙计正试图解释自己方才的离谱举动时,只听自家娘夸赞道“不愧是我生的,干得好唯一不足之处就是骂得太轻了些”
又道“没看出来我儿子还有这本领呢,往后娘跟你婶子她们吵架,可就指望你了”
“”想象了一下自己对阵婶子们的画面,伙计心情复杂。
“行了,快进去伺候萧侯爷吧”妇人很快催促起来,满面激动欣喜“回头也好叫我跟你爹也跟着沾沾佛光”
对上自家娘的眼神,伙计突然觉得自己仿佛成了件法器即将要被送去菩萨面前开光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