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握了握萧牧的手,竟如冰块一般。
衡玉将那淋湿的披风垫在他背后,用以阻隔山壁的冷硬,自己则倾身将人抱住。
生死攸关之际,一切俗礼都顾不得去忌讳了。
衡玉自己也冷得牙关发颤,上一次这般冷,还是在花楼里,饿着肚子于雪地里被罚跪之时。
那时她觉得自己可真惨啊
此时却不觉得自己惨了,只觉被她抱着的这个人,才是真的惨极了。
“你说撑得住,就一定要撑住,可不要食言”她声音低低而颤栗地说道。
这句话萧牧不知是否听得到,但衡玉听着耳边那还算平稳的心跳,便也渐渐安心稍许。
山洞外雨声淅沥,漆黑中所能听到的只有对方微弱的呼吸与心跳
恍惚间,衡玉只觉被拉回到了八年前的那个雨夜。
那一夜,她睡去时,那个萍水相逢的“陌生少年”,大抵就是这样默默守着她的。
不知过了多久,洞外雨水未休,天光却终于有了放亮的迹象。
萧牧睁开眼睛时,便见一张安静的少女面孔伏在他胸口处,一双手牢牢抱着他,似要将他整个人都保护起来。
她睡着了,浓密的眼睫静静垂着,发丝凌乱狼狈地垂在脸侧,而纵是他醒来这细微的动静,也很快让她警惕地惊醒了过来
衡玉蓦地张开眼。
“你醒了”
她几乎是立时露出了大感安心的笑意。
萧牧点头,声音虚弱干哑“醒了”
“迟迟不见伱转醒,我当真是要吓死了好在有严军医的救命药在,定是那药起了效用”衡玉初醒来,脑子还有些不大够用,有些语无伦次地庆幸道。
萧牧只顺着她的话往下问“救命药”
“就是这個”衡玉摸起一旁的小木瓶“自确定了侯爷中毒以来,我便同严军医讨了这个,以备不时之需。昨晚前往裴府赴宴,想着侯爷刚服下那猛药,怕是用得着,便带上了。”
衡玉有些费力地扭过酸疼僵硬的身子,也靠在了石壁上,扯出一个笑,道“我答应了严军医要替他好好看着你,也算是勉强做到了吧”
萧牧也笑了一声,声音虚弱迟缓“你如此卖力,险些将性命都填进去,倒不知严明是许了你何等好处酬劳”
“酬劳啊那可不是侯爷能想象得到的。”衡玉随口胡诌间,摸索到手边的袖箭,随手拿了起来。
萧牧下意识地看去,与她闲聊道“这袖箭倒不常见”
“不然昨晚怎能连杀两人呢”衡玉道“这是我前不久托苏先生所制,拿来防身用的,且箭头上还淬了毒的。”
她说着,扭头看向萧牧,笑着道“下毒这种手段,在你们战场上,应是落了下乘的。但我觉着既能用来自保,倒也不丢人吧死了才丢人呢。”
“不丢人。”萧牧也看着她,眼底含着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
二人如此含笑互视了片刻,皆是劫后余生的松弛。
衡玉转而问“这山洞所在,印副将他们可知晓吗我怕那些人追来,便也未敢贸然试着出去求救”
“印海只知暗道,不知此处山洞。但顺着暗道,迟早能找到这里的。”萧牧道“那些黑衣人此时多半已被收拾干净,但为稳妥起见,不妨在此再待上半日。”
衡玉先是点头,而后迟疑地看向他后背伤口“侯爷此时觉得如何”
“昨夜既然没死,再想死便是难事了”萧牧微微动了动,调整了一下坐姿,屈起了一条腿,道“这点伤不算什么,放心,我的身体我心中有数。”
衡玉便暂且信了。
旋即,只听他问“昨晚为何去而复返”
“当然是去救侯爷啊。”衡玉双手抱住僵硬冰冷的膝盖,玩笑般随口答道。
萧牧便道“那要多谢相救之恩了。”
“不过现下想想,侯爷也未必需要我去救吧”衡玉将下颌抵在膝盖上,思索着道“侯爷这般英勇,身边之人也可以一当十,纵然一时陷入劣势,但身处营洲城内,想必很快便能扭转局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