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修答道:“老太史南史编纂《夏史》,第一册竹简显然意义最为非凡,为‘天命朱鸟,将而生夏……’”
华胥游商无礼打断,笑道:“夏人那一句‘天命朱鸟,降而生夏’无非是掩饰一些见不得人的真相罢了。昔年下戎贡女前去华胥联盟时途经此山,在山中溪流沐浴,上岸时见葛衣上有一颗朱鸟蛋,吞食后,不婚而孕,诞下太鼎,简直是天下奇闻。”
子修别有深意瞥华胥游商一眼,看来来者不善,解释道:“事远年湮,史迹难觅,《夏史》经历南史、西门甲与南史三位弟子,合计两代史官编纂,难免有疏漏之处。其实,夏天子太鼎,有母必有父,只是名字遗失,或者干脆没名字,这一点,从华胥走婚可以窥探端倪。如今华胥走婚习俗演变为春临节,春临节源于你们华胥联盟,华胥有一颗衍媒神木,高大参天,每年仲春过后,群燕回归在衍媒神木上筑巢,到春分这一天,已婚男女双双奔赴树下,求子祭祀;过了成人仪式的年轻男女则在衍媒神木下相会,邂逅心仪之人,故名燕尔新婚。”
华胥游商显然为子修所折服,感慨道:“不愧是夏邑学宫学子,学识渊博。这三位史官,与你有何关系?”
“谬赞,”子修摇头唏嘘,道,“说来惭愧,我四艺不精,顽劣无度,结识许多狐朋狗友,去年都逃出夏邑,一个人无趣得很,常去隔壁太史草堂走动,与三位史官混熟,吹牛打屁。王朝有位老执圭,西门甲,曾暂代一段时间史官,擅长摸骨之术。今早我在学宫门口看热闹,当时心想,骨子硬的太史伯与骨子傲的太史叔必然争第一个死,至于骨子软的太史仲,我猜不准,或许赴死,或许臣服,或许归隐。结果大出所料,太史三兄弟络绎赴死,兄终弟及。西门甲大人号称经天地、纬阴阳、通人神、晓鬼事,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可惜。”华胥游商叹息一声。
子修疑惑眨眼,表示询问。
华胥游商上前引路,解释道:“今早我去南山拜访老太史南史,目睹他渡河而死,还有一位老妪。我将两位老人合葬在夏山,本想找机会转达他那三位弟子,可惜无一幸免。”
子修立在那座新垒土坟前,鼻子一酸,道:“该给南史夫妇立个灵牌。”
“我是外人,不好插手,”华胥游商言语诚挚,道,“我以为你也是史家人,本想托付给你。”
“史家,无人了,”子修跪在南史夫妇坟前,想起那位慈祥老头,放得下象征执圭身份的高贵玉圭,却放不下象征史官身份的贫贱刻刀,涕泪涟涟,道,“南史大人待我有恩,恩重于山,后事,该由我操办。”
祭奠过南史夫妇,子修走动一圈,选定三块墓地,与宰予我挖土掘坑,裹一张草席,草草下葬,次第插上灵牌。
子修抱酒坛走一圈,在四座坟头次第泼洒美酒,最后豪饮一大口,端正虔诚如史官载史,喝道:“史家忠骨,团聚九泉!”
那自始至终一言不发如哑巴,敢
(本章未完,请翻页)
伤虞人武卒四十五,敢朝泰山徒递拳的学宫庖子,平生第一次知晓酒的滋味,泣不成声,如丧考妣。
当年没这么高,也没这么壮的小傻子扯着老猎户半截衣袖,扭扭捏捏站在太史草堂门口不敢进去,被老猎户生拉硬拽一番,望着满屋藏书咂舌,更加扭扭捏捏,左脚踩右脚,不只怕脏衣裳玷污了高贵史书,也怕满是泥的脏脚玷污了高贵草堂。
后来去得多了,还是怂模怂样,抱一个大碗蹲在草堂门口刨饭,既怕吃得多了讨人嫌,又怕吃相难堪丢人脸,数着碗里米粒,吃到老猎户沉醉,还剩半碗。
老猎户撒手人寰,小傻子长成大傻子,每次沽酒拜访,生怕打扰史官镌刻清白史书,站在门口,不敢出声。太史三兄弟实在不想收礼,装作看不见,大傻子也不肯走。
送了礼,大傻子满心欢喜,不肯做客,唯独有一回红着脸请太史伯为老猎户刻一块灵牌,如获至宝。
华胥游商颇有耐心等待,显然有意与少年一同下山,见少年迟迟不动身,正疑惑时,少年又挖土掘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