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悬一线,到底是一个如何的境地,想来是没有多少人能够真正经历的。安定之时,无险可遇,动荡之间,殒命如石,而介乎其中,去体验这样一个生死之间的过程,算得上是一个难得的机会了吧。
漆黑寂静的悬室内,连呼吸声都显得那么刺耳,时急时缓,此起彼伏,前方的胥幻屏息凝神,身后的星桀更是小心翼翼。翔凌之术,是弑缺偷偷教给胥幻的,虽然当时弑缺并未告诉他为何要教他这个术法,而不是更具攻击力的术法,但胥幻清楚弑缺的考虑,比起用弱小的自己去意气用事,如何明哲保身才是胥幻更应当掌握的。
“等等。”已经顺利的行了几步,星桀都已经渐渐习惯这个过程,胥幻却愕然止步。“怎么了?”星桀心中莫名一紧,“莫不是这后面的路,有困难吗?”“我的翔凌之术时限快到了,后面的路,我们可能要冒更大的风险。”“如何继续?”星桀其实并不清楚刚才胥幻到底是以何种方式来进行探路的,对于星桀而言,能紧跟胥幻的步伐都已实属困难,更别提助他寻路。
“如果踏错,危难便在一瞬之间,只怕方时,我便顾不得你了。”胥幻难得的不那么硬气,“这六方悬室,我以前跟着弑缺研习过,虽然没有实践,但在这七行暗格中已实属简单。之前为了相应的密室学习了一些术法,可从来没考虑过要带人通过的情况。”“你是说,在这悬室之后,还会有更难更危险的密室?”星桀仿佛感觉到了绝望。
“听好,我会尽量以轻功探前路悬浮,但我并不确定这浮石受力之限,如若运气不好触发了机关,就各自随机应变,命由天定吧。”胥幻的语气淡然至极,丝毫感觉不到心中波澜,“你且记得,自身难保之时,切莫分心从善,否者共损,愚者之为。”星桀未有驳论,胥幻之言虽显冷酷,却实难有悖。胥幻自小便避他人耳目,偷偷习于弑缺,而有些东西,弑缺虽未言传,胥幻却认身教,那便是“隐忍”与“果决”。置之死地而后生,或许便是这个世界强者未必生生者便为强的证明。
“叮。”黑暗中的突如其来的清脆声顿时使两人一惊,“叮。”第二声间隔不过数秒,“这是怎么……”“叮。”第三声如约而至,星桀还处在迷惑中,胥幻却惊觉大喊道:“有浮石在……”“叮。”“下沉。”胥幻一把抓住惊慌中准备逃离的星桀,“别动!”星桀虽已止步,却还是有些着急,“你说浮石……”“叮。”“在下沉……那么……”“叮。”“时间所剩无多……”“叮。”“我们得赶紧……”“叮。”“到出口。”
“别慌。”“叮。”胥幻的声音仿佛恢复到之前的镇定,“仔细听。”“叮。”屏息,“叮。”“十一。”胥幻的声音在星桀耳边显得有些清灵,“叮。”“十二。”“我们就这样……”“叮。”“一直等?”星桀的心还未沉浸,胥幻却持续沉稳发声,“十三。”星桀意会,便不再打扰。虽然身处黑暗中已有一段时间,但星桀却貌似有些习惯了,竟不像最初那般无措。
“叮。”的声音一直有规律的从四周持续的传来,胥幻数数的声音却渐渐小了下去,到“三十”的时候,胥幻的话才出现了新的内容:“看来这造物圣者,还真是童心未泯啊。”星桀不识,便也不知如何回应,胥幻却是继续道,“或许,他将放弃生的希望,看破死的恐惧,当作是另一种重生吧。”
一段不短的路程,霄泊渊却并没有给览武带来想象中的宏伟之派,没有华丽的楼宇,没有大气的石道。“这就是顺法第一大派?”身旁的将士小声嘀咕着,“也太寒酸了吧,感觉连我们城中一个小铺都比这好。”不知前方领路的弟子有没有听到,但览武还是给身后的将士使了个厉色,身后二人便赶紧闭嘴低头,默默地跟上。
在好似并不像路的草堆中穿行,览武都觉得有些不顺畅,更别提身后忙着拨弄杂草,一脸烦闷的二人。览武稍稍收神,抬起头想问问前方弟子是否有更好走的道,却发现前方弟子轻盈如云,所到之地,草堆齐整如初,未有丝毫痕迹。览武暗自惊叹,难怪这霄泊渊隐于峰顶常人难寻,别说门道,连痕迹都没有,如何好找。
片刻的跋涉,终是到了一处平缓之地,三人拍了拍身上沾上的少许杂草,览武刚想对之前三人的踩踏行径表示歉意,一个转头却发现,刚才行出的草堆并无异样,仿佛他们走过之后,这些折弯的草木会自行恢复一般。看着览武有些瞠目的神情,前方弟子解释道:“此乃术法密造之木。”览武回神,顿觉失礼,便拱手示意。弟子亦拱手回礼,随后立身单手指引,“前方不远便是会客门堂,普存师兄会带你们去见掌门。”
“多谢。”览武再次行礼,随后转身准备行进,却又突然想到不知两名将士能否一同前往,便再次转身准备询问,却发现那领路弟子已然不见,刚才不过数秒之间,一个人悄无声息的便消失无踪,莫不让人心生诡异。两名将士更是面面相觑,神情紧促,“副将,这……霄泊渊……确实是顺法门派吧?”览武怎会不知此问何意,却并未理会,而是摆手转身,向会客门堂方向走去,两位将士也自然不敢追问,赶忙跟上。
来到会客门堂,方才能够感受到,这霄泊渊顺法第一大派的气势。堂前两尊大石狮,若真的神态震慑人心,加上通天圆柱顶起的高阔室顶,让进入之人感觉到在这个空间中的渺小,所以自是给人一种没有安全感的惶恐。
刚入门堂,普存便迎面向前,仪态和善,但神情却略显敷衍,略微飘忽的打量之后,才轻声道:“听闻是狄首城副将来访,倒是没想到竟不是仕闻兄,怎么,狄首城换副将了吗?”此话一出,览武便知此人想来与副将相识,而垚止将首让览武暂代副将一职,不知今日让此人获悉,他日与仕闻副将议论之时会是何种言语。
览武稍停顿了片刻,才恭敬的言道:“普存师兄说笑,仕闻副将有要职在外执行,所以览武奉将首之命来霄泊渊传信,也是担心览武职小位微阅历浅薄,方才要览武以副将之名求见,还望贵派能够谅解。”普存闻此,也自不好再多加追问,便是微微点头,之后倒是换上一副轻松的表情,笑道:“莫紧张,我与仕闻倒没什么好交情。”
览武与两将士见此,却不明白普存此言何意,也自是不好多言,便赶紧转到正事上,“此次有邀约之函需交于掌门,还望师兄通传。”“不必了。”普存言语轻快,“掌门早已于数天之前闭关,其他首席也出山会事,无踪可寻,若要理事,现如今也只有列位座次擅衍前辈可以拜会。”
“可是……”览武急言道,“如今事态紧急,世道浊气冲天,霄泊渊怎可置身事外。”“览武兄此般造次之言,着实不妥呀。”普存已是有些怒目,一个副将之职都未到之辈,竟敢此般妄语,“此前医丘山之难,你们狄首城着实置身事外了吧。我霄泊渊一个入位弟子都奋力护之,如今下落不明,首席亲率弟子寻之,事关人命,莫不比你们狄首城急于自卫的会谈重要?”览武哑语,刚才脱口而出的不敬之言,着实鲁莽。
“普存,休要无礼。”门口传来一稳练之音,览武回首,看到一长者模样的前辈向他们走来。“擅衍师叔。”普存作揖行礼,顿时恭敬不已。览武众人赶忙跟着行礼拜会,却是一时不知该如何发言。擅衍倒是未在意,继续与普存道:“既是奉命来传信,便是职责在身,你好歹也是平位座次的师兄,怎么言行处事此般冲动轻浮,如何给师弟们作范?”普存赶忙低头听训,未敢多言半句。
览武见状,更是惶恐的鞠躬赔不是:“前辈言重,是小将见识不足出言不逊,还望前辈与师兄莫要怪罪。”擅衍侧目,抬手于览武,道:“垚止守城重责我自能理解,可这仕闻都不来,想来不是瑾持城主原意吧。”见览武未应,擅衍便继续道,“这医丘山之灾,事出突然,牵涉甚广,早已惊动各门各派。别说你狄首城传邀约之函,怕是这瑾持城主亲自出面,也未必有门派能赴会。且不说狄首城此前那些不符自身做派的行为让众掌门寒心,再加上可能你们‘休息’太久,消息不太灵通,未知此前护山之役,多个门派有弟子参战,却是不知所终。如今倒无需你们拜会,各派早有前辈出山会事,只不过做法如何,想来与你们也无太多关联。”
“览武自知无言以对,可此趟也确有要事相求。”览武心知肚明,如今以狄首城之名,怕是对求援之事有负面无增益,“实不相瞒,仕闻副将奉命带将士与民众前往医丘山救援生者与安葬死者,山中有一府邸突发巨响,副将便带吾等将士前往探查,后只身入府深处遭遇变故,览武此次前来,正是想……”“看你不像门派弟子,想来不知你们狄首城将派之分。”普存突然漠视相言,“这仕闻与垚止同是门派平位座次,此般遇险,将首之责分身乏术可以理解,可倒也不至于真的忘记该找何派求助吧?”
览武骇然,一时不知如何作答,普存见擅衍师叔未有止言,便继续放话道:“回去问你们将首吧,禁生府与囵浮堂虽有逆顺之分,但毕竟同为一城之将,总得有点人情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