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无疾食不知味地吃了顿饭,略消了消食,牌局又起了。
牛油蜡烛明角灯,象牙骰子一点红。
吆喝声、骨牌声、笑骂声,搅合在一起,把人牢牢地裹进去,像裹进一场掺着金粉银箔的梦里。
郑无疾手里摸着牌,心思又飘远了。
她那样的人也会病么
累病了
很累么
她生了病还是那副四平八稳的样子么
必然是变丑了。
下家一连催了他好几次,他方才惊醒似地丢出一张牌去。
“哎呦,多谢郑大官人了”下家正缺这张牌,高高兴兴地接了。
“郑大爷,你怎么打这张”其他人不解,“你们家开钱庄也不能这么败啊”
郑无疾笑笑,说道“总赢没意思,输两把提提神。”
他收回乱飘的思绪,抖擞了精神,连着赢了两把。
可不知不觉又走了神,把刚赢的钱全输了出去。
旁边桌上有人问“现在什么时辰了”
有人答道“酉时初刻了,再过半个时辰就要关城门了。”
郑无疾忽然就坐不住了,觉得这里椅子硌屁股,人也吵,而且不知谁有狐臭,熏得他头疼。
偏偏上家捏着一张牌琢磨了半日,想要打出来又忽然收回去,然后捏起另一张继续琢磨。
郑无疾便不耐烦地催道“你到底要出哪一张”
那人便不高兴了,反驳道“不是你刚才磨磨蹭蹭了,我想好了再打使不得么”
“难道还要琢磨到天亮不成”郑无疾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火气。
“我就等天亮怎么了你输不起别玩儿”那人不甘示弱。
“不玩儿就不玩儿”郑无疾推开了眼前的牌,招呼跟着的小厮“小顺拉马来咱们走”
小顺立刻答应一声去牵马,山庄管事的过来做和事佬“郑大爷不玩儿了那改日再来。”
“明日算好了账到我們府上去拿钱。”郑无疾伸了个懒腰说,“我先走了。”
他走了,立刻就有人过来坐下,补齐了牌局。
此时外头已是漫天星辰,西北风刮着,虽不算大,却也凛冽。
郑无疾紧了紧披风跨上马,小顺拉着马出了山庄。
他们往东走,还算顺风,路上见不到行人,这时候基本上已经没人进出了。
走了一段路,郑无疾想要解手,就叫小顺站住。
“你在这等着,我去那边解个手。”郑无疾跳下马,往南边走去,那边是个山坳,背风也背人。
小顺常年跟着郑无疾,早就习惯了,倚着马头,把脸背着风,等郑无疾回来。
大爷今日怎么忽然要回去了
小顺边等边想,敢则还是惦记着大奶奶
可他一点儿也不喜欢这位大奶奶啊
不喜欢,也会有一点点在意吧
还是说想回去瞧热闹
小顺胡乱想着,他一直也不明白,大奶奶那么好,像天上的月亮,大爷怎么还忍心不理她呢
他们这些小厮们私底下说话,都说柳姨娘和大奶奶比差得太远了。
谷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