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不必客气,如果不是你,我如今还整天在街头上跟别人打架玩呢!”郭怒又笑了笑,侧开身子,拱手还礼,“至于师兄你担心的事情,其实大可不必。李奉御才是个五品,哪有资格惹上大麻烦?况且皇族那么多,如果沾上点儿边儿,就受株连。这长安城里的人,早就被杀光了!更何况,不是师兄你跟他直接产生了瓜葛,是师兄你手下的人,跟高老大之间做的正经买卖。最近几年,跟高老大做买卖的人多去了,手笔都很大。咱们今天这笔交易,在他那边估计根本排不上号!”
“也对,咱们在商言商,没牵扯其他!”张潜心中的紧张,终于缓和了一些。活动胳膊,长长吐气。
“这也是我为啥非得提醒师兄你,他出身于皇族的地方。”郭怒笑着接过话头,继续低声补充,“他把高老大抛出来,替他做生意,也包含了这个意思。双方彼此之间,只是搭伙做买卖,没有其他瓜葛。而咱们可以假装不知道他是凤子龙孙,继续跟他平辈论交。但是,对皇上的尊敬和礼数,咱们平常却绝对不能缺。特别是师兄你,恃才傲物,不拘小节。万一那句话,你本是无心之语,他听了后,却觉得是在讽谏,辗转给你传到皇宫里头去……””等等,等等,你说我恃才傲物,我怎么恃才傲物了?”受酒精和体力的双重影响,张潜的思路,又开始跟不上趟儿。皱着眉头自我反思,怎么反思,都没觉得自己待人哪里有过傲慢来?
“师兄你自己感觉不到,但事实上,别人都能感觉到,只是没人想我这样提醒你罢了!”郭怒虽然酒量好,其实今天也有点儿高了,说话远比平时缺乏忌惮,“你看人的时候,眼神里总是不由自主就带上几分怜悯。哪怕对方官职比你大得再多,我都没见你主动讨好过人家。包括你一开始连户籍都没有的时候,见到少国公,你也只对他拱了拱手。这样态度做隐士,大伙都会夸你清高。但当了官后,再拿这种姿态对待皇上和皇上身边的人,皇上不跟你计较,别人未必都像皇上那么有肚量!!”
“你说的人是我?”张潜脸色隐隐发红,却不愿承认郭怒的话正确。
而事实上,他也不是真正的恃才傲物。只是把二十一世纪人和人之间的交往习惯,带到了八世纪,一时半会儿根本改不掉而已。
“当然是你!”早就知道张潜不会承认,郭怒翻了翻白眼儿,轻轻耸肩。“算了,我不跟你争。反正我阿爷说了,你这军器监的少监,三年五载不会再挪窝了。除了皇上之外,倒也不怕得罪什么人!”
“这话真是你阿爷说的?他说原因没有?”张潜立刻来了兴趣,向前欠了下身体,盯着郭怒的眼睛追问。
郭怒被盯得心里发慌,将身体挪开了一些,悻然回应,“前面那句,是我阿爷说的。后边这两句,是我说的。至于为啥不会挪窝,皇上之所以升你的官儿,不光是因为你的风车和机井,还因为你舍命引开了长颈鹿。这也是皇上在鼓励别人效仿你和周都尉,争做忠勇之士。但师兄你资历浅,年纪轻,又没家族做靠山。除非立下泼天大的功劳,否则,正五品已经是极限。再往上走,对你反而未必是好事儿。皇上也不会贸然再升你的官,以免你成为别人的靶子!”
“嗯,回头替我谢谢令尊他老人家!这番话,让我茅塞顿开!”张潜眼前,迅速闪过当日自己参加追朝之时,纪处讷和卢征明等人的丑陋嘴脸,随即,又闪过李显那病恹恹,做什么事情都没个准主意的模样,笑了笑,再度向郭怒拱手。
李显这个大阴阳师,长期生活在死亡的阴影之下,所以多疑善变,心机深不可测。指望他全力支持某一个人,根本没任何可能。而自己……
带着几分酒意,张潜再度检视自身。却遗憾的发现,自己好像除了能鼓捣点机关之外,也拿不出什么能让李显全力支持的干货。
《隆中对》那种级别的战略规划,自己肯定拿不出来,大唐目前也不需要。变法求兴,自己好像刚刚弄明白租庸调是怎么一回事儿。张家庄的原始工业化,也刚刚有个画了张草图,距离看到效果,还非常遥远。
至于肚子里的屠龙术,还是不要拿出来了吧!不让李显听见,自己还能多活几天。万一被对方听见,恐怕第二天,全长安的御林军就得打上门来。
“如果一直做个五品少监的话,想解决红宝石少女的远嫁问题,分量差得就不是一点儿半点儿了。先前拉朔方军大总管张仁愿帮忙的计划,就还得继续执行……”人喝多了酒,思维就很容易飘忽不定。想着,想着,张潜的思维,就又飘到了今天请周建良喝酒的初衷上。
而想到朔方军和周建良,他就再度悚然而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