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此时此刻,却没人会体谅他的艰难。刚刚进入偏殿内,还没等他来得及缓一口气儿,左监门大将军薛思简,已经慌慌张张地追了进来,“圣上,启奏圣上,浑天监正监豆卢柄,少监王重福入宫谢罪。”
“谢什么罪?朕今日无暇听他们自己给自己辩解,让他们各自回家听候处置!”应天神龙皇帝李显又烦又累,甩了一下衣袖,厉声吩咐。
“遵命!”左监门大将军薛思简不敢违背,躬身行了个礼,匆匆离去。
应天神龙皇帝李显的心情更差,冲着偏殿内的文武大臣们丢下一句,“朕去沐浴,你等各自焚香!”,就准备先找个地方躲起来,眼不见为净。然而,刚刚走出五六步,身背后,却又传来了太仆卿纪处讷的进谏声:“圣上,微臣以为,理应召见浑天监相应官员,彻查日蚀的起因。”
“彻查,彻查什么?则天大圣皇后在世之时,日蚀也发生过很多次,怎么没见尔等提议彻查?!”李显终于忍无可忍,竖起眼睛,厉声咆哮。
他母亲当政之时,日蚀发生,可没人敢把责任赖在他母亲德行有亏上。怎么到了他这里,连“彻查”两字都说了出来?所谓“彻查”,最后还不都是逼着他这个天子下诏罪己,哪怕他最近什么错都没犯!
“圣上,一年之中,出现两次日蚀,绝非寻常!”太仆卿纪处讷忽然变成了刚正不阿之臣,后退了半步,再度不慌不忙地躬身,“微臣以为,未必是执政者有什么过失。若是外邪入侵,亦可能引发上苍示警,日蚀突现!”
“外邪入侵?”应天神龙皇帝楞了楞,忽然觉得纪处讷长得好生顺眼。“你是说,日蚀与朕无关?!”
“臣请圣上召见豆卢正监!”早就猜到自己的话说出之后,会产生这样的效果,纪处讷再度躬身求肯,刹那间,从头到脚都涌满了正气!
“启奏圣上!”还没等他的话音落下,当值的千牛备身荀瑜,又急匆匆地追了上来,朝着李显肃立拱手,“银青光禄大夫、上庸公、圣善、中天、西明三寺主慧范,请求觐见!”
紧跟着,又一名当值的千牛备身狂奔而入,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惊喜,“圣上,大喜,大喜!朔方道大总管张仁愿七日之前大破突厥于白云山,斩首四千五百六十七级。捷报与信使已经抵达宫外,请求觐见!”
“呜呜”狂风透过窗子缝隙,吹入偏殿,发出龙吟一般的声音。
天变得更黑了,烛光将人的影子投在地板上,忽长忽短。
……………………
“呜,呜呜,呜”寒风透过木材的缝隙,吹入临时搭建的法坛中,宛若鬼哭。
“师父,大喜,大喜!”渭南白马上善寺住持定泰和尚带着满脸的喜悦跑了寄来,冲着自家师父,敦煌开国郡公,正议大夫慧明躬身行礼:“师父,渭南县令方拱服软了,彻底服软了。说愿意带发修行,成为佛门居士。恳请师父赐予他法号。”
“阿弥陀佛!”烛光下,一个须发皆白,身披金丝袈裟僧人,笑着宣了一声佛号,轻轻点头,“既然他愿意诚心礼佛,那就叫他普方吧,算是你的徒儿。告诉他,与人方便,就是与自己方便。心中有佛,不在乎带发还是落发。”
“是!”定泰和尚躬身领命,然而却没有立刻离开,压低了声音,继续汇报:“师父,他乃是京畿的县令,级别比地方高许多,放在“普”字辈……”
“经此一役,今后想成为居士的官员,肯定会有很多!”慧明禅师笑了笑,枯瘦的面孔上忽然露出了几分不屑,“若是四日前,他倒是可以给你做个师弟。如今,做你的徒儿,其实还是抬举了他!”
“是,师父教诲的是!今日,的确与往日大不相同!”定泰住持恍然大悟,心悦诚服地大拍自家师父马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