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不是故意拿捏对方,而是通过讨要粮草,辎重和金钱,表明碎叶镇做不到自给自足,以便让隐藏在安西军中的各方眼线把消息送回京师,安某些人的心。而牛师奖,显然也是这方面的行家里手,猜出了他的用意之后并不戳破,只管陪着他一道演戏,顺带从他手里往外抠好处。
一老一小两只狐狸你来我往,讨价还价,很快,就都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然后,相视一笑,默契地将话头,拉回了即将进行的大决战上。
牛师奖在壮年时期,曾经在朔方一带担任折冲都尉,跟突厥人多次交过手。但是,当时大唐内乱不断,基本处于守势。而突厥则因为刚刚缓过元气来,也没胆子将战事无限扩大。故而双方之间的大多数战斗,都是局部冲突,既表现不出彼此的真正实力,又为接下来的大决战提供不了多少借鉴。
张潜在去年冬天,也跟突厥的一支偏师交过手。但是,因为对手过于轻敌,而他这边又毫不犹豫地祭出了手雷这种前所未有的秘密武器,所以战斗从一开始就毫无悬念。同样给接下来的大决战,提供不了多少借鉴。
结果,一个大都护,一个行军长史,对着舆图比划了好一阵,却悻然发现,彼此都是在纸上谈兵。不得己,只好做出决定,此战稳扎稳打。以给朔方军那边提供有力配合,封堵突厥人西窜之路为主,坚决不贪功。以免因为既不熟悉敌军,又不熟悉地理情况,遭受兵败之耻。
这个决定,当然让人兴奋不起来。但是,却也避免了任何轻敌大意,阴沟翻船的可能。同时,也让牛师奖和张潜两个,更坚定地认为,需要将安西军各部凑在一起统一行动,以免任何一部遭到突厥人的打击,其他各部救援不及。
两日后,疏勒镇守使郭鸿带着五千兵马赶到。又过了一日,于阗镇守使韦播也抵达了盐泊州。四路兵马加起来总计两万五千余众,在牛师奖的统一指挥下,就地展开演练。专门花费了十天功夫,将旗号,通讯,彼此之间的配合,联络,以及各种新老兵器的使用,从头到尾,演练了一个遍。
结果正如牛师奖最初所盼望,当亲眼看到火龙车和火药弹的巨大威力,特别是对战马的巨大震慑力之后,无论是来自疏勒的大唐将士,还是来自于阗的大唐将士,都士气暴涨。而原本曾经悄悄打算跟张潜争一下风头的于阗镇守使韦播,也果断改变了主意,将全部小心思主动掐死在了萌芽状态。
牛师奖见状,干脆趁机宣布,从各镇来的兵马,皆以驻地为名,自成一营。然后,以碎叶营为前锋,疏勒营和于阗营为左右两翼,龟兹营为中军,四路兵马排成垒字行,出征突厥。并且约定,大军每上、下午各行军三十里,每路大军之间,相隔不得超过十里,任何一路遭到突厥兵马攻击,无论其能否应付得来,另外三路必全力向其靠拢。
众将凛然称诺,随即,陆续拔营启程,离开盐泊州,浩浩荡荡奔向此行的第一个目的地,位于东北方七百里外金山脚下的玄池。(注:玄池,额尔齐纳河中间的大湖。金山,即阿尔泰山,与金山道的金山不是一个地方。)
那玄池周围和金山南北两侧,原本是葛逻禄各部的聚居地。该部可汗,世代受大唐册封,袭任瀚海都督。然而,去年春天周以悌率领唐军与娑葛血战之际,该部可汗承宗,居然放任一支突厥兵马,穿过自己的领地,直接杀到了碎叶城下。
过后,突厥可汗墨啜感谢承宗的借路之恩,将洗劫碎叶所得金银细软,分了十车给他,承宗也欣然接纳。大唐派遣使者向瀚海都督府问罪,承宗则推说自己当时生病,无力阻拦突厥大军,只好虚与委蛇。而因为当时安西四镇未定,大唐使者也只好捏着鼻子,承认了这种说辞。